踢馆

　　踢馆，也叫砸场子。哪家武馆如果被挑战者砸了场子，可算是丢掉天大的脸面，折却立馆收徒的根本。

　　“老爷子，好大岁数还在武行折腾？您这身子骨，恐怕禁不住我一巴掌呀！这么着吧，自个儿把牌匾摘下来砸了齐活，免得我出手让您难堪。”周全站在第三家武馆的庭院中，偏头瞥着对面干巴瘦的老武师，抓了抓满腮扎手的大胡子。

　　已经连踢两家武馆的他响震乌有城。尤其被踢的第二家武馆是县令小舅子开的，一直稳坐县城武行头把交椅。里面的顶梁柱武师孙虎从未遇过对手，不想竟栽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周全手里。

　　眼下除了这个刚开张了几天的新武馆敢接下他的挑战，城里其余武馆都闭门不出，默不应战。

　　还没收到徒弟的老武师干咳两声，环视四周。院里站了许多围观者，墙头上也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瓜，连院外大树上都攀着些伸脖探头猴儿似的身影。

　　老者把烟袋锅子别在腰后，努力挺直身子仰首看着黑铁浮屠般的大汉：“小兄弟，岁数再大也得有碗饭吃啊。初归乡里，老朽身无它技，只能腆着脸混在武行。再者练武的打底子上讲个骨气，能不能赢你另说。但你都踢上门了，咱连接招都不敢，行外人瞧了岂不得笑掉大牙？”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拍手叫好声，还有人起劲嚷着让老武师狠狠收拾这个闯来城里的挑战者。

　　周全点头笑笑，拉开架势和老者在空场中转起脚步，谨慎互窥身势破绽。

　　若论拳脚功夫，周全一百个自信县城没人能及自己。从小身板壮实，力气过人。十来岁时一位生病的镖师路过山里，在他家中休养了一段时日。镖师很喜欢聪明伶俐的周全，便指教他如何练武。临走为表示感激照料，把怀里散碎银子硬都塞给了周全父母。向来贫寒的周全家舍不得乱花银钱，从中拿出一点买了几只猪苗，想着将来慢慢繁衍，宰卖贴补家用。

　　每到天黑，周全为了不让小猪被野狼叼去或夜贼窃走，总要把它们挨个全抱到竹楼顶阁关好。随着猪苗渐渐长成大肥猪，他依然能像当初一样轻松抱上抱下，浑然不觉自己臂力倍增。直到后来同伴二狗被外村人欺负，周全冲上去相助，一把逮住其中一个扔出去老远，把那些家伙惊吓地一溜烟跑光了。

　　“所谓身大力不亏，一力降十会。就算不靠任何招式，也没几个人能扛得住我。”周全心里回想往事，暗自嘀咕。他盯着老武师的眼睛，直接蹿上伸双手去抓他肩膀。

　　扑通一声，没提防老者脚下使个绊子，周全侧身摔在地上。围观人群哗地为老者喝起彩来。

　　周全一骨碌爬起来，脸上写满不可思议。连灰也顾不得拍，再次合身猛扑过去，然而又被干净利落地摔翻在地。如是者三，周全不得不气馁低头，向老武师拱手认输。

　　围观众人大肆嘲讽着周全，将老者簇拥在当中，纷纷要拜他为师。走到院门外的周全回头瞧了一眼，抓了抓满腮扎手的大胡子，转身露出微笑掸衣离去。

　　“好你个周铁蛋，可真悠闲啊！”

　　躺在草坡上放猪的周全听到熟悉的声音，吐掉嘴里的狗尾草挺身坐起。

　　“孙二狗，听说县令和小舅子都被判流放了。跟着我师父可比以前滋润吧，眼瞅你都发福了。”

　　孙虎笑呵呵地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与包荷肉： “这不答谢你来了么？你抹黑了身手头脸，粘上大胡子，讲话粗腔粗调，我都差些没认出来！”

　　“师父这个倔老头，非要待在武行里。只好帮他做个局，尽点心意回报吧。”

　　周全喝下口酒，望着夕阳西下，漫天红霞。唉，天已近暮，又要把养的肥猪们挨个抱上竹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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