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河不会忘记他的泪

　　巴黎市区以东30公里，有个城乡结合面貌的镇区苏尔塞（Roissyla Source），同样被塞纳河分为南北两岸，常住人口2.2万。这里是国际都会现代建设与古巴黎市井文化交锋的地方，高耸的住宅楼挺拔云霄却形单影只，与周围低矮建筑的落差太过明显，看起来十分怪异。

　　不过这也给了童年的博格巴更宽广的视野，他的家在铁轨旁一栋白楼的13层，年幼时，他经常重复的动作是跑到窗下俯视，看楼下的小球场什么情况。只要有人踢球，他和他的两位双胞胎哥哥必定飞速抵达。

　　这是一块危险的水泥场，四周用木杆围住，构造活像某个训练营的小型训练场，现代足球人称这种场地为“笼子”，皮球飞不出去，可保证训练连续性。博格巴在这里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很可能让他成为金球的大道。

　　上学也会带着皮球

　　“他总是在那，就像这里的看门人。”20岁的哈比介绍。哈比很年轻，戴着眼镜，蓄起和年龄不符的浓密胡须，“那时我们没手机，没法约定出来玩的时间。他有时一个人在场地上玩几个小时，等着我们加入。就在这块场地，我们送给他‘镐’的外号。”儿时玩伴并没介绍绰号的来历，或许是根据博格巴修长的身材和爆发力吧。法国人和意大利人根据他的名字保尔，送上一个很有拉丁语味道的外号“polpo”，意思是章鱼。

　　两个哥哥出生在几内亚，而博格巴生在巴黎旁边的小镇苏尔塞，确切位置是塞纳河以北的Lagny-sur-Marne街区。足球归属也不一样，两个哥哥进了几内亚国家队，而博格巴和众多非裔球星相同，选择法国国家队。

　　“我是法国人，但我的心也属于几内亚。我梦想有那么一天，在几内亚开设足球学校，然后再扩展到整个非洲。”球星们都铭记自己的出生地，大力宣传，博格巴在今年1月对桑普联赛进球后脱下外套，T恤上写有苏尔塞的简称R.L.S三个字母。这和特维斯胸前的阿帕奇字样意义相同。博格巴另一位儿时玩伴也透露，那场意甲比赛之前，博格巴就在电话中向他们许诺，会穿上这样的球衣纪念故乡。那一场，他的进球发生在77分钟，正好是他居所的门牌号。

　　足球远比文化课本更吸引博格巴，他对待足球从小就表现出痴迷、着魔。小学同学回忆，他上学也带着皮球，只为课间的足球游戏，下课铃一响，他第一个走出教室。在同学眼里，博格巴腼腆少言，尤其和老师面对面时，几乎说不出话。只要老师稍加责备的话，他立刻流眼泪，展现出孩子的脆弱。

　　博格巴的业余启蒙者是他的亲舅舅，现年47岁的里瓦·图雷，是博格巴就读学校的后勤人员。里瓦年轻时效力于几内亚国内第一档联赛的Kaloum star俱乐部。他介绍，博格巴家谱里还有大名鼎鼎的政客：自己的哥哥是1984年之前几内亚内阁总理。总理亲戚下台后两年，里瓦·图雷移民到法国。

　　如今，退休的里瓦经常活跃于当地酒吧、咖啡屋之间。一家地处面包厂和屠宰场中央的名为leroissy的酒吧成了他的“主场”，那里的人都尊称他为“教练”。“移民之后，我先在这里的业余球队踢球，我是俱乐部唯一发薪水的球员。我也是第一个发现博格巴过人天分的人，他很小的时候，我就教他入门动作。”博格巴两位哥哥过早离家寻梦，也是基于舅舅的建议。

　　不踢到半夜不罢休

　　博格巴的爷爷在几内亚是小学老师，1960年代移民法国后，不允许儿子投身足球，但出于对足球狂热的爱，博格巴的父亲安托伊内到法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创建名为“非洲明星”的球队，吸纳当地有几内亚血统的足球爱好者，不定期寻觅对手打比赛，也安排训练。

　　安托伊内有别于大舅哥里瓦·图雷的过分乐观，不能仅凭天资和爱好放任自我，不让博格巴三兄弟加入自己的业余球队，让6岁的博格巴进入当地仅有的专业俱乐部Us Roissy，这是法国少年平生第一支职业球队。

　　现年43岁的俱乐部主席塔蒂告诉记者：“安托伊内先生对当地足球发展贡献不少，我们也觉得他挺懂行。博格巴刚进俱乐部孩子队时，安托伊内几乎每天都在训练场边，他来给教练们建议，博格巴该怎样练。他给博格巴的主要训练内容是，专挑气打得鼓鼓的皮球练射门，说这样才能提高肌肉力量。”如今的博格巴，不时来一记30米左右的爆射，技惊四座，原来是基本功过硬。

　　苏尔塞不是一个球星温床，里瓦·图雷说，当时为劝说博格巴的两个哥哥选择足球道路费了好大力气，这两个孩子被当地人的普遍爱好传染，也喜欢打乒乓球。20多年前，一个饶舌乐队曾到苏尔塞办演唱会，也不经意间得出结论，这里没有足球底蕴，不出足球明星。

　　35岁的阿布·特劳雷是少数分子的一员，在法乙和法甲出过场，“这个区很小，人口少，随便一看就知道有没有好足球苗子。我早就注意博格巴了，带球时人球不分离，球像粘在他脚下，抢不下来。如今他在尤文打主力，当选法国国脚，我们当地人都很光荣，他是我们地区的大使。我们时常聚在电视机前看他比赛，也成了这里一个传统。他两个哥哥的比赛没转播，他父母就想尽办法，比如守着广播电台也要跟随。”

　　博格巴确实成了这里的大明星。

　　Us Roissy俱乐部总部办公室内，悬挂着的博格巴签名的尤文6号球衣，俨然俱乐部最珍贵财产。主席塔蒂说，博格巴的成名助推俱乐部宣传工作，有些孩子和家长慕名而来，目前，俱乐部注册学员410人，达到历史顶点。俱乐部也越发专业，配套设施逐渐完善，一块正规球场外还配备两块小场。

　　苏尔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不出足球人才，只不过屡屡被近邻、土豪巴黎丢弃。巴黎近几年开始反思人才流失，并注意到Us Roissy俱乐部，去年引进了13岁的影锋斯坦利·纳索基，然后外放锻炼。Us Roissy也有几个受到圣埃蒂安、波尔多关注的少年。现效力于摩纳哥的22岁尼古拉斯·米林，也生于此。只不过因巴黎的崛起，苏尔塞孩童多以伊布拉、蒂亚戈·席尔瓦为偶像，伊布拉的球衣曝光率最高，盖过博格巴。

　　“我们这里依然盛行街头足球那一套，没有过多的战术组织。”塔蒂谈道，“大家的宗旨就是一个：控球、带球，只要你能控住球不被断掉就好。博格巴当时和同龄人训练，但表现得比同龄人更进取、专注，训练后他会留下来 看年纪更大的球员训练比赛。慢慢的，我们觉得这小子不错，开始让他参加更高年龄组的比赛。据我所知，他结束训练还不满足，回到自家楼下继续钻研，每天踢到半夜。”

　　因为输球，讨厌大巴黎

　　让主席印象最深的还不是少年博格巴的足球技术，而是性格。“小家伙很有趣。大球员和教练赛后有时会指出他的错误，难免语气不太好时，他居然泣不成声，好像多委屈似的，可没人逼他来跟青年队一起踢啊。只要他那一方丢球，他必定抓狂，有时蹲在地上捶草坪，看着都害怕。如果输球，那完了，简直世界末日。”

　　对自身和队友的过度要求类似伊布拉，如此动作在尤文首回合对特拉布宗时出现过，博格巴禁区内抽射击中立柱弹出，他挥舞双拳牢骚不已，还好补时阶段他进球了。上文提到的儿时伙伴、大胡子哈比连连称是：“他对丢球和失败的愤怒与生俱来，深入骨髓，我们称为‘博格巴风格’。时至今日，我们还把这当做谈资。”

　　本赛季，巴黎的卡塔尔老板挥动7000万欧元钞票购买博格巴，尤文婉拒，表示只要博格巴不主动提出转会，就不谈判。哈比透露：“如果博格巴自己选，肯定不去巴黎圣日耳曼，他讨厌巴黎。因为我们小时候踢联赛时输给过巴黎，这对他刻骨铭心。我们看法甲时都支持马赛。”

　　Us Roissy俱乐部主席塔蒂一边为博格巴13岁离去点头称赞，“我们这儿没多大进步空间，他去勒阿弗尔就对了”，一边劝告博格巴不要转会巴黎，“转了一圈这么快就回来，一来熟人太多，他要分心；二来，巴黎的舆论压力太大，不给他舒服的环境；三来，巴黎这大都会五光十色，足球以外的诱惑太多，年轻人未必把持得住。还是在都灵多待几年吧。当初他离开曼联，我们觉得不妥，太冒险，但既然成功，就说明尤文是个理想的所在，能够成全他的职业追求。他应该实现进一步的飞跃后再想随后去哪里。在我眼里，他是法国队绝对的主力，必须去巴西。金球奖？迟早的事。”

　　张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