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塔莱萨，疲惫和失落在此埋葬

　　横跨帕热乌河两岸的福塔莱萨，四百年前荷兰殖民者曾在此建造斯库南波斯城堡，福塔莱萨（葡语城堡）因此得名。坐拥34公里绵长海滩，是造物主最好的礼物，面朝一望无垠的大西洋，碧海蓝天胜似人间天堂。有人说，福塔莱萨就像巴西的“雅典娜”，她的美没有那么波澜壮阔，只能用心细细感受。南十字星之下，所有的疲惫、惆怅和失落，都能在此埋葬。

　　小城因世界杯狂野

　　身在福塔莱萨，你会清楚的感觉到一种对立的矛盾。这里的房屋大多方方正正，规矩得让人压抑；而在城郊的海滨公园，却是一片风光旖旎，充满自然随性之美。自1823年被定为塞阿拉州首府之后，港口贸易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支柱产业，虽然上世纪70年代以来轻重工业都有所发展，但旅游业却更像是福塔莱萨的主旋律。距离市中心10公里的平托马丁斯国际机场，每年都输送着数以十万计的游客前来度假。

　　没有圣保罗喧嚣的浮华，没有萨尔瓦多厚重的历史，安静平和，是福塔莱萨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巴西贵为足球王国，但这里平日的足球气息却并不浓厚。这里的两支职业球队塞阿拉竞技和福塔莱萨体育会队，一支蛰伏巴乙，一支更是在丙级厮混。作为一州首府，这样的成绩单无疑有些寒碜。但随着世界杯的来临，一切又变了样子。

　　建于1973年的卡斯特朗体育场，被当地人称为大城堡球场，翻修之后成为了去年联合会杯和今年世界杯的重要会场，容量超过6万人。巴西世界杯分摊12座城市承办，组委会显然对福塔莱萨颇为照顾，在总共64场比赛里，福塔莱萨共计承办6场，与两座超大型城市里约和圣保罗共同领跑。这或许也是城市地位的一种象征。

　　从结果来看，福塔莱萨也成为了不少球队和球员的“福地”。乌拉圭在这里1比3爆冷不敌哥斯达黎加，巴西在此0比0遭墨西哥“圣手”奥乔亚零封，但最终四支球队都成功晋级16强。克洛泽将自己追平罗纳尔多纪录的历史瞬间定格在了这里，希腊人萨马拉斯，也在这座神奇的球场，完成了终场点球绝杀，为一代神锋德罗巴谱写了最后的挽歌。

　　福塔莱萨的足球故事还在继续，荷兰与墨西哥在此争夺八强门票，这又是一次足球回家的传奇。四百年前荷兰人曾在此殖民，他们的归来，正犹如葡萄牙重返萨尔瓦多。连续不断的大战，已将这座城市的足球热情彻底点燃，全城只要有电视屏幕的地方，无一例外锁定的都是世界杯频道，从奢华酒店的顶层天台，到巷间酒肆的古旧电视，随处响起的都是足球主题曲。

　　位于海滩边的球迷广场，更是12座承办城市里最独特的景色。当其他城市的球迷只能拥挤站立在嘈杂的广场看球时，福塔莱萨已将自己的FanFest，打造成了海天一线的度假公园。阳光、沙滩、随处可见的比基尼美女，完美音效的现场巨屏，观赛体验甚至不输现场助威。而周边严阵以待的数百名警力，足以保证安全享受足球，全无后顾之忧。

　　让人意外的是，这座看似与世无争的小城，也会因愤怒而爆发。去年联合会杯期间，福塔莱萨当地的示威，就曾导致多人受伤被捕的闹剧；而在世界杯巴西与墨西哥赛前，机场和球场附近也云集了数万名群众游行。一位当地大学生举着横幅，亢奋的喊道：“我们不是抵制世界杯，是希望政府能把教育、医疗和卫生放在第一位！”

　　别了，青春与梦想

　　“如果巴西的经济再这样低迷下去，我们真要喝西北风了。”35岁的陈珍来自浙江温州，在福塔莱萨已经生活了九年。过去两年来，生意上的失意所造成的心理打击，让她感觉自己患上了忧郁症，人也憔悴了不少。“我一直想找人倾诉，说说这些年在福塔莱萨的经历，这九年的故事，或许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从少女到中年，这里埋葬了她的青春，也让她的梦想幻灭。

　　“我是偷渡来到巴西的”。陈珍开门见山的坦白让人意外。“九年前我26岁，当时表哥在福塔莱萨，说要给我介绍老公，我面都没见过，就傻乎乎的过来了。”说起年轻时的往事，陈珍努力做到淡然，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的婚姻，可以说是卖掉的。偷渡来巴西需要10万人民币，这钱都是我老公阿伟出的。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很不满意，但也只有嫁给他，没得选择。”

　　在巴西，有很多帮助中国人偷渡的华人，他们被统称为蛇头。“我在玻利维亚待了半个月，一直躲在房里不能出门，就在等机会入境，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陈珍苦笑着说：“每天只能吃干面包，还要面临蛇头的盘剥，身上带着的美金都快被搜刮完了。最惊险的是入境那天，我们车上有玻利维亚的毒贩，被巴西警察拦了下来，全车人都被机枪指着。当时我们初来乍到，语言也不会，那种惊吓你能理解吗？”

　　更痛苦的，是来到巴西之后的日子。福塔莱萨的海景冠绝巴西，是富有游客们的天堂，但对于偷渡而来的华人，却是必须经历的炼狱。“那时我们都没钱，只能背着书包，提着纸箱在海边叫卖，一桌桌的去问人家，需不需要墨镜或是国旗。每天都是30多度的高温，很快被晒的不成人形。有一次和国内老同学视频聊天，她说你怎么晒成黑人了？这句话让我躲在家里哭了一天。”陈珍缓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快十年了还这样，青春没了，也没赚到钱。”

　　陈珍的家不大，三房两厅的构造不到100平米。“这是租来的房子，每个月租金1500雷亚尔（约4200人民币），之前买的房子，去年已经卖掉了。”一旁的电脑在播放着上世纪90年代的国产老歌，似乎在配合着她的诉说。“我们是白手起家，最好的时候开了五家店，但就是这两年，我们几乎失去了一切，连房子也卖掉用来还债。生意难做，这边华人都过得不太如意。以前的我性格泼辣的很，却被现实磨成了现在的样子。”

　　福塔莱萨不像圣保罗，这座总人口刚过200万的海滨城市里，华人并不多见。他们没有自己的货柜资源，只能靠亲自跑圣保罗进货。“在经济好的那几年，这边做服装箱包生意还是不错的，但现在……”说起现状，陈珍更多的只是叹息。比现状更让她紧张的，是更加不确定的未来。“我最近报了瑜伽班，空闲时间几乎全部花在这上面，只希望能让自己不去多想，平和的过好每一天。”

　　陈珍和阿伟有两个孩子，9岁的大女儿早早被送回国内老家，不满7岁的儿子Michael则一直跟在身边。“他完全是在这边出生长大的，上的也是葡语学校，跟他说中文反而反应慢一些。”性格开朗活泼的Michael，已经成为了陈珍夫妇唯一的乐趣。“我们会给他买内马尔的球衣，送他去足球班，让他享受巴西孩子一样的童年。我们不指望他有多大出息，开心就好。”

　　会议之都，金砖之梦

　　在福塔莱萨的东北角，坐落着塞阿拉州国际会议中心，这座占地达20多万平方米的雄伟建筑，是巴西国内规模第二大的会展中心。。在本届世界杯结束之后第二天，这里还将迎来金砖国家的第六次峰会，让福塔莱萨再次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

　　回首金砖国家峰会的举办地，不难发现开始由政治中心向旅游胜地的转变。2009年第一届的举办地在叶卡捷琳堡，那里是俄罗斯中央军区司令部所在地；第二届转移到了巴西，承办的又是首都巴西利亚。2011年中国第一次承办，地点则选在了海南三亚，时任国家主席胡锦涛发表了《合作、开放、互利、共赢》的重要讲话。最近的两届，则分别由印度首都新德里和南非名城德班承办。这一次巴西政府选择福塔莱萨，显然也是将其视为国家形象重点推出。

　　金砖五国积极参与全球化进程的直接表现之一，还包括在体育世界里各领风骚。自2008年北京奥运会以来，金砖五国成为了国际大赛的重要基地，2010年南非世界杯、2014年索契冬奥会都取得了成功，而连续承办2014世界杯和2016奥运会的巴西，更是成为了绝对的世界中心。尽管教育、医疗、卫生等公共服务尚未解决，但巴西政坛对两年内取得长足进步还是充满了信心。

　　特约3G体育记者 潘伟力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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