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又老又久

　　如果我喜欢一个姑娘，应该会读书给她听

　　01

　　2009年秋天，陈琳从楼上一跃而下的新闻爆出来的时候，乔西正在剥石榴，办公室里炸开了锅。

　　有人问，陈琳是谁？

　　有人答。就是那个唱《爱了就爱了》的女歌手。

　　那一阵子，似乎整个城市铺天盖地都是那首爱了就爱了，乔西不算是陈琳的粉丝，只是听过这首歌，她记得其中有这样一句“爱一旦发了芽，就算雨水都不下，也阻止不了它开花。”她也记得曾用这句话来形容她对卿松的爱情，还把这句话当做MSN的签名，只是当初开在她心里的那朵花已经谢了。

　　以前乔西从来没想过，当你已经确定不爱一个人之后，在某一天忽然想起时，仍旧会怀念，仍旧会泪流满面。

　　她就是在那天想起卿松的，想起卿松投篮时总会翘起的小腿，想起她和卿松唯一一次看完电影后街上风和天上的月。

　　她开始反反复复地听爱了就爱了，祭奠逝去的陈琳，也顺便祭奠她的爱情。

　　世上几乎所有的姑娘都会好奇分手后还会不会被前任惦记，似乎这样才证明她们值得被爱，也不枉她们义无反顾地爱过。

　　乔西也不例外，她也想知道卿松会不会想起她。

　　02

　　其实，乔西和卿松都算不上真正的前任，毕竟没有开始也没有分手，但都知道彼此互相喜欢。

　　乔西的气质很像莫文蔚，根据传统审美，这并不是一种赞美。

　　她的腿像莫文蔚才是赞美，从古至今男生们对脸的审美不一致，倒是对身材的看法千古未变，乔西因为一双长腿也算得上学校名人。

　　只是乔西对他们都没兴趣，她喜欢的是辅导员。

　　乔西一进学校就被卿松选中当辅导员助理，她一开始还尊称他老师，后来发现他脾气不错，直接大呼其名。明明才25岁却像个退休老干部，没有MSN也不玩游戏，甚至连QQ都没有。

　　你不用网络社交，那你做什么呢？

　　卿松说，看书，运动，打扫卫生。

　　乔西傻眼，他和外面的妖艳贱货还真不一样。

　　后来，还是在乔西的强迫下才注册了MSN，添加的第一个人是乔西。一个月后，里面还是只有乔西。

　　晚上，乔西发了一条，去男生宿舍点名的照片，第二天卿松就不派她去点名了，说女孩子去男生宿舍不好，只让她做些学生档案。但乔西还是三天两头往他办公室里跑，有时候还带些零食去吃。

　　卿松总是用一脸教科书的表情告诉她，吃这些对身体不好。

　　乔西像听老妈说不要早恋一样不当回事，可是卿松竟然像唐僧一样每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时间一久，她看见零食就想起卿松的脸来。

　　系里人都不太喜欢卿松，因为太过刻板，而乔西处在中间反而缓和了这种关系。

　　03

　　大一下学期，乔西突然急性阑尾炎，是卿松送她去的医院，垫付了手术费和住院费，还在医院陪了她三天。

　　那三天，每天卿松带一本书来，把她的手机没收，然后读书给她听。

　　世上所有的喜欢和被喜欢，都瞒不过心，乔西能感觉到卿松对她不一样，而她对卿松也不一样，可以电话沟通的工作，她每次都要当面说，可是又怎么样呢？她是学生，他是老师，这种关系总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

　　只有等毕业后，他们才会平等吧。

　　乔西第一次觉得大学四年真好，可以用四年的时间去看清一个人，也可以无忧无虑陪伴一个人四年，如果人生中有人曾陪伴你四年之久，那么这辈子你都不会忘记她吧。

　　嗯，卿松一定不会忘记她。

　　乔西病愈后，卿松搬出一套图书馆借来的养生书籍给她看，还早晨六点钟叫她一起去操场跑步。乔西这种大懒虫竟然破天荒的早起，还专门买了一条露出大长腿的短裤。书上曾说，女人只要知道自己被喜欢了，无论是否喜欢对方，都会向对方摆出自己的优点。

　　乔西知道这是在故意勾引卿松，但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跑步的时候只跑步，吃饭的时候只吃饭，工作的时候只工作。看上去无趣又刻板，但她觉得挺迷人。

　　大二的时候，系里有人追乔西，在宿舍楼下用蜡烛摆了一颗超大的心形，俗气的要命，但是女生都喜欢的俗气，她挺开心，但是她不喜欢那人，拒绝的果断又直接。

　　第二天，乔西去找卿松，她旁敲侧击地说了这件事，卿松只说了一句，现在的男生都好有勇气。

　　要是你追女生会用什么招数？她问。

　　卿松低下头没说话。

　　04

　　大三的时候，乔西已经基本不吃零食，每周至少跑步三次，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卿松的办公室里，不恋爱也不化妆，简直是女生宿舍里的一股清流。

　　再有一年，她就毕业了，卿松就不是她的辅导员加上司了，她会和他地位平等，至少可以一起去看场电影，一起喝顿酒。

　　然而，乔西没能等到一年后，因为卿松突然告诉她，他决定辞职回老家考教师证，不能带他们到大四了。

　　乔西的心顿时碎成几瓣，只想问一句：那我呢？

　　自然没有问出口，她只是盯着卿松，而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说，等他走了之后，她还是可以继续做辅导员助理，毕业前可以申请入党，这些他都交代给下一任辅导员了。

　　乔西怔怔地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暑假前最后一个月，她很少再去办公室，只是把一些工作内容发到他的邮箱里，他依旧没回复。

　　乔西还是会去跑步，但卿松却没去了。最后一堂课后，卿松向大家公布了他要离任的事，和同学们简单地做了告别致辞。乔西在人群里看着他，忽然间红了眼眶。

　　卿松离开学校最后一晚，乔西去找他，她说给他当了三年辅导员，他至少该请她看部电影。

　　乔西至今仍记得，那天晚上没有爆米花和可乐，只是单纯的看电影，当小孩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时，乔西戴着3D眼镜从眼泪滚落了一滴眼泪，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部电影究竟讲了什么。

　　从电影院出来，乔西说吃夜宵，拉着卿松去大排档。

　　她点了一盆椒盐皮皮虾和一扎啤酒，很少喝酒的卿松那晚喝了酒，他们一扎完了又喝了一扎，乔西酒量很好也微醺了。

　　她只记得那晚，卿松送她回寝室，在电梯里时，他说了一句保重，然后她就抱住了他，卿松在电梯门开之前松开了手。

　　那个短暂的拥抱，是乔西和卿松最后也最亲密的接触。

　　05

　　卿松离开之后，乔西也辞了辅导员助理的工作。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碰上汶川地震，她打算去做志愿者，票都买好了在MSN上写了签名，一分钟后，卿松发来消息，劝她不要去，太危险。

　　乔西看着那行字有些恍惚，她都忘了他在她的MSN上，因为他从来没有任何状态，也没有同她讲过话。

　　乔西想回复一句与你无关，但最后只化为一句毫无关系的，好久不见。

　　乔西最终没去成四川，因为新闻上说志愿者已过百万，她忽然就觉得没有了意义。乔西每天都会登陆MSN，卿松没有再发消息来。

　　毕业后，乔西被学校邀请留下来做辅导员，可她拒绝了，去了另一座城市，找了一份工作，还是有人说她像莫文蔚，尤其是腿，她笑笑不说话。她依旧每周跑三次步，茶水间的零食从来没吃过，她总觉得自己活成了另一个卿松。

　　2009年，有了微博，乔西再也没有登陆过MSN。陈琳去世的新闻在微博里刷了好几天，乔西忽然间想起卿松，重新登陆MSN，只见他一直空着的签名栏上写着“如果我喜欢一个姑娘，应该会读书给她听”。乔西看着这句话，忽然间泪如雨下。

　　2010年，微博上一个辅导员向女生告白成功的话题刷进排行榜，乔西看着那个标题想，现在的男生都好有勇气，只是依然是用蜡烛摆心形也未免太土了。

　　前段时间，乔西在办公室里登陆微博看新闻的时候，有人关注了她，她习惯性点开，在看到卿松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一颤，像经历了一场余震，威力不大，但雪上加霜。

　　以为那时候乔西刚失恋，在准备订婚的时候男友临阵脱逃和初恋旧情复燃，好狗血的戏码，好在莫文蔚最后也是嫁给了初恋情人，给了她一丝八竿子打都不着的莫名其妙的安慰。

　　乔西点开卿松的微博，从头刷到尾，关注的人全是娱乐八卦，她笑了笑，感慨卿松终于开窍了，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的功劳。

　　一个月后，乔西才发现自己弄错了，关注她的卿松并不是她以为的卿松，只不过两个字相同而已。

　　是啊，他怎么会玩微博呢，他的MSN至今还只有她一个好友。

　　2014年，乔西在微博上刷到MSN宣布破产的新闻，沉默了好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切老旧的东西都会被淘汰，而她对卿松的爱又老又旧。

　　文|云落 编辑|艾叶草 设计|Stephan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