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只有11岁”

　　那时的保罗·斯图亚特只有11岁。那天坐在教练车里，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惧怕感。“他开始摸我。我被吓死了。不知该干什么。我想告诉我的父母，别再让这个人开车带我，但当时我只有11岁（谁会相信我？）从那次以后，他开始性侵我。他说如果我泄露了一个字，他就会杀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和我的两个兄弟。11岁的时候，你相信他是可以做到这一切的。”

　　最可怕的，当恶魔变成亲属

　　11月下旬，曾为曼城、热刺和利物浦效力的前英格兰国脚，52岁的保罗·斯图亚特，面对《镜报》敞开心扉，抖落出埋藏心底尘封了40年的黑暗。斯图亚特在11岁至15岁之间，遭一名教练侵害4年。当年他和另一位小球员，还曾被加害者要求在球队大巴上演出性行为。而一开始，那位施虐者接近斯图亚特时的借口，是能帮助提升他的职业生涯。

　　斯图亚特发声前，最早揭露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教练性侵青少年球员事件的是安迪·伍德沃德。正是伍德沃德在《卫报》的一次访谈，率先激起媒体和各界的关注。今年43岁的伍德沃德如今像一个勇士般勇敢出来，揭开心灵上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疤。而当年幼小的他，还曾梦想加盟曼联，是个把踢上职业足球当梦想的天真少年。

　　学童时期，伍德沃德先后加入斯托克港和克鲁的青训梯队，他在那遇到一位名叫巴里·本内尔的教练。这是他噩梦的开始。“我当时只是想踢球。我父母总说我无论去哪手里都会抱一个足球。我把克鲁视为梦开始的地方。但我也是个比较温顺的人，而那些温顺弱小的男孩总被本内尔盯上。”

　　本内尔常把小球员带到家中，那里有台球桌、猴子、大白熊犬和野猫。本内尔向包括伍德沃德在内的小孩子扔糖果，还说这是他款待小孩子们的方法。那时的本内尔是个很有名的青训教头，所以孩子们暑假甚至放学后都去他那。“我们和他去看每场克鲁的比赛，他喜欢深色头发的孩子，我还是个孩子，我一开始很相信他。”

　　虐待完小球员后，本内尔恐吓他们不要揭发他。“他经常拿出双截棍，让我拿起一张白纸，然后他用力地用双截棍把纸一劈为二。”年轻的伍德沃德因此变得内向，“我的青春期很不正常。”

　　但这还不是这个故事中最令人感到心寒的部分。伍德沃德14岁时，本内尔开始和他当时16岁的姐姐交往。“他年纪大我姐姐很多，一开始他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事，他就对我说，如果我敢向其他人说出这件事的一个字，我就永远不能踢球了。我当时吓得要死，因为他那时的权力太大了。这对我来说就像个双重打击。他和我姐姐在同一幢房子里时还侵犯我。后来，他们关系公开后，每周日晚上他都会来我家吃饭。他坐在我父母及其他家人旁边，有说有笑。我非常害怕他，所以只能坐在一边什么话都不说。”

　　恐惧后遗症，多次想自杀

　　伍德沃德18岁时，本内尔和他姐姐结婚，这让他感觉生不如死。“我真的想在教堂里杀了他。”

　　本内尔后来因恋童案入狱后，伍德沃德来到职业生涯的巅峰期，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然而那段恐怖经历并没有离他远去，阴影仍笼罩着他。“一个周日晚，我去买东西。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击中了我，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心跳在加速，全身血液似乎一下子涌上大脑。我回家叫了救护车，送院后医生说，这是恐惧症发作。”

　　一周后一场比赛中，伍德沃德假装受伤离场，其实是当时他的恐惧症又突然发作。“当时我回到更衣室后大哭了起来，心想我这辈子完了。”这样的情况，在伍德沃德的球员时代经常发生。他曾尝试过差不多10次自杀。“人们说那些试图自杀的人只是为了吸引他人关注或寻求帮助，但我不是，我绝对是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唯一阻止我自杀的是，我知道这可能导致别人也这样做。”

　　伍德沃德认识被本内尔残害的其他受害者。他怀疑他们中不少人以后都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球员。“我永远不会再去想这段回忆。我的生活全毁了，其他受害者呢？我说的是当时本内尔挑选的上百名小男孩，或许现在仍带着恐惧生活。我要毫不保留地揭露出来，也给其他受害者一个机会。是的，我失去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但现在我仍在这里。我挺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其他人也能有这样的力量。”

　　对伍德沃德而言，事情最艰难的部分还包括向家人坦白，告诉自己的姐姐——你相伴多年的丈夫是衣冠禽兽。他先是向警察透露事实，接着家人也知道了。“看到家人遭到毁灭性打击也是太难受了。”受打击的姐姐马上离开本内尔。后来伍德沃德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一切，不得不在事件阴影下生活。“我和家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但无疑这对我们带来了巨大影响，我们可能余生都要受此影响。”

　　“希望能把时钟拨回过去”

　　伍德沃德认为，他这次站出来，就是希望类似的事不要再发生。“站出来需要巨大勇气和力量。我最终能发出声音，是我想给其他受害者以信心。我们都是这种事件的受害者，我们都只是渴望成为球员。我们中有些人很幸运，能得以走过这段可怕的时光，但有些人却不行。我们遭受了同样的痛苦。”

　　在安迪·伍德沃德站出来后，斯蒂夫·沃尔特斯、保罗·斯图亚特等前职业球员、前国脚先后站出来诉说自己当年的悲惨往事。

　　1988年在克鲁队作出职业首秀的沃特斯，是克鲁历史上最年轻的职业球员。14那年，他几乎遭受了本内尔长达一年的性侵。如今44岁的他谈到不堪回首的当年，“我只希望能把时钟拨回过去，拨回当年我还那么小却几乎已思想瘫痪的那年之前。那么多年来，我心里都藏着这个秘密。但现在我必须把它公布了，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想把事情终结，只有说出它，才能帮我走下去。这事压在心头已几乎无法承受。然而只是看过安迪的访问，我就像是肩膀卸下了千斤重担，我必须这么做，我也希望更多受害者能像我那样。”

　　被性侵后的斯图亚特成年后接受了心理治疗课程，用以面对幼年噩运。戴维·怀特，曼城首个英超入球进球者，被本内尔虐待过的又一名球员。他是1970年代和1980初在怀特希尔俱乐部当足球学童时遭厄运的。和其他揭发者不同，怀特一早就准备以写书的方式说出当年的故事。

　　“有很多原因，让我近20年来一直保守秘密，不让家人和朋友知道。去年我决定把我的事情、我的经历，以说出自己故事的方式写出来，出一本书。我觉得，本内尔的行为影响了我人生几乎所有方方面面。写这本书的过程是痛苦的，但通过倾泻痛苦，我得到了释放和解脱。”

　　1992年，怀特赢得他唯一一次英格兰队出场经历，当时他是1986年赢得过足总青年杯的曼城“黄金一代”的终止符人物。“我觉得我不够勇敢。这是我自己的故事，把它说出来我并不开心。1979到1980年那时的环境太复杂，但我觉得当时还够幸运。我没遭到他们受过的那些凌辱，所以我要为伍德沃德、沃尔特斯和斯图亚特敢于说出自己的悲剧而致敬。他们在身体上受到的虐待和其它的创伤，当然比我所受到过的极端，而如果当年我也像他们那样被侵害，我不知道我如今能否有他们那样的勇气。”

　　记者徐丹雷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