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如网,浮于市声之上。在夏末的一个黄昏,我踏着这长夏欢悦的咏叹调,缓步走进影院,轻手轻脚地找位子坐下。《西线无战事》的黑白大字沉沉地跌入我的眼中 ……
这是一部改编自德国作家雷马克同名小说的黑白影片。它扯开那用历史厚重尘埃制成的遮羞布,炮火轰鸣的夜晚、残酷的杀戮挣脱黑白画面的桎梏,清晰明朗地跃入今人眼帘。荒野的硝烟,枯萎的草木……镜头掠过在战争中流离失所、啜泣颤抖的年轻母亲,掠过风尘仆仆孑然一身的迷茫游子。拥有沙文主义思想的教师煽动着年轻的生命前仆后继地冲向战场,本该如春笋般拔节生长的生命在尖厉的叫嚣和巨响声中,争先恐后地灰飞烟灭 ……这一切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最令我深受触动的是影片末尾的一个瞬间。
荒野的硝烟渐渐散去,露出湛蓝明净的天空。和煦的阳光一点儿一点儿倾洒下来。藏匿于掩体后的保罗在九死一生后侥幸喘息着。忽然,他发现废墟上停驻着一只斑斓的蝴蝶,在日光下摇曳生姿。他惊喜地探出手,混合着战友的鲜血、废墟的沙土和子弹残片的手颤抖着、颤抖着向前探去, 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那脆弱又美好、充满希冀的小生灵。刹那间, “咻”的一声,冷枪的子弹破空而来,保罗那混合着鲜血、沙土和子弹残片的手忽然顿住,随后抽搐着、落下。而那只蝴蝶向远方飞去,飞向日光灿烂的天际。
战场上的硝烟仿佛围绕着我,空气变得十分干燥, 我的嗓子眼儿似乎都能冒出火来,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我的目光被钉在大银幕上,脸也发烫起来。保罗那只像被蛮力揉烂的手, 和那只飞向天际的蝴蝶,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眼泪顺着脸颊一路烧灼下来,仿佛也燃烧了我的心。我的心一阵阵紧缩。
战场是杀戮和恐怖的世界,而生命是灿烂美好的。那只飞向天际的蝴蝶是和平的象征,是黑夜中的光明,是可贵的自由。我们虽身处和平年代, 但我们与影片中的保罗一样, 都想触碰那只蝴蝶,守护那只蝴蝶。我们会在心底默默祈祷世界上的对抗都能随风而去, 所有的争执都能化干戈为玉帛,边境的大门永远安宁和平。“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渴求和平,渴求光明和自由,从而发自内心地敬畏生命,追逐那只翩跹起舞的蝴蝶……
走出影院,我把手放在胸前,凝视远方,那里落日生辉,霞光似锦。我仿佛看到保罗站在我面前,微笑着与我握手。我能感受到他温暖的血液在粗糙的大手里汩汩流动,随后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下,而那只蝴蝶向澄澈高远的天边飞去,向着和平自由的方向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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