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天地

　　张子明清明回朱家湾上完坟，老远看到童年 的玩伴二凹在犁一片地，便想凑过去搭讪。

　　朱家湾的老住户，除二凹外，其他都搬到镇上 或县城去了。二凹虽说八十有五了，但身板还硬 朗，扶着犁把悠然地走在牛的后面，牛仿佛跟二凹 约好了似的，每个转弯处都要歇脚一会儿，等二凹 调整好犁把再走。

　　看到张子明过来，二凹卸下牛的绳索，让牛在 地边吃草，便跟张子明拉起了家常。

　　二凹的本名叫二娃，后来当了乡长后更名为 二凹。退休后先随儿子住在省城，但省城的喧嚣、 幻彩、雾霾、尘埃，还有那薄情，他实在受不了，便 不顾儿子的一再阻拦，毅然回到了朱家湾，过上了 恬然自得的田园生活。

　　二人坐了一会儿，二凹让张子明躺下，说在朱 家湾，咋舒服咋来，没有城里的那么多虚讲究。

　　张子明躺在柔软的草丛上面，看到蓝天水洗 过般的清亮，几片薄云暖洋洋地露着笑脸，几只斑 鸠扇动着花翅膀，扑棱棱飞过，青草裹着泥土的馨 香，吻着二人的脸庞。张子明觉得每个毛孔都张开 了，浑身上下有了几十年来未曾有过的惬怀。

　　他突然羡慕起二凹来。

　　城里的生活啊，虽说衣食无忧，每月的退休工 资都有大几千块，物质上的确啥也不缺，但精气神 儿，总觉得少点啥。

　　张子明突然觉得城里的楼房，像孙子摆的积 木一样，越来越密。就说自己住的小区吧，几个月 前还有小吃摊、菜市场、幼儿园、卫生所、乒乓球案 子等等，可现在，一个一个地都没了，都被扒了挖 起了深坑，说是要盖高层。本来他在楼顶种了蔬 菜，一年四季有个小营生，既锻炼了身体，又吃到了放心菜，还方便了顶层住户的冬暖夏凉，可没乐 活几天，就被城管勒令清理了。

　　唉———

　　要说吃啊，张子明一直都想不通，为啥要种转 基因的粮食和蔬菜，不说其他的，最起码一个简单 的道理，种地的农民都懂得，转基因的粮食蔬菜， 虫子都不吃，人能吃吗？

　　还有，很多人老是骂国足的脚臭，张子明觉得 国足很冤枉，许多城市除了体育馆里面有足球场 外，其他地方都塞满了“积木”，乒乓球案子都在消 失，何况数倍于乒乓球案子的足球场地呢？开发商 和官员们咋会让那大片的土地资源“浪费”呢？

　　城市啊，城市！到处都在拥挤，马路上堵车，医 院里排队，教室里桌子挨桌子，就是人死后的墓 地，也是密密匝匝地不透风……

　　唉———

　　躺在草地上的张子明幡然醒悟了，生他的朱 家湾，应该就是他的归宿。湾子的人大多不是搬走 了吗？好多田地不是荒芜了吗？他想起了毛老人家 那句经典的语录，“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 可以大有作为”。

　　一月后，张子明不顾儿女的一致反对，带着老 伴固执地回到了朱家湾，俩老人日出而作，日落而 息。院落里移栽了许多水果树，鸡鸭在树下刨窝觅 食，二凹常来喝茶闲聊，一切顺其自然。

　　晴天里，早晨看日出，傍晚看日落，夜里看星 月，俩老人有叙不完的家常，上至天文地理，下至 儿时趣事。下雨天，坐在麦草搭起的棚子下，欣赏 着山里的雨景，聆听着雨声的韵律，哼几句久违的 京剧，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想放开喉咙吼，就昂着 脖子叫，想轻声细吟，就悠悠地哼。老伴兴致来了，也凑到他身边和着声搭着腔，唱得有滋有味的。就 连草棚下躲雨的鸡鸭，也侧过头来欣赏。

　　朱家湾真好！

　　小孙子“六一”节回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处处觉得新鲜好奇，临走时，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 在朱家湾生活了大半年，脸上滋润的张子明 对老伴说：“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这里可以大 有作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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