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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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4-07-31 08:46
简单而美妙的童年,我欣幸!
豆腐
“挑上来咧!”母亲听到远处传来卖豆腐的吆喝声后大声地喊道。
我如得令一般,先去主屋取来一元钞票,再去厨房拿来菜碗,而后奔到栅栏边,静静地等待着。不久,我端回豆腐,放在餐柜上。
这是一个周末的早晨。父亲去菜地了,妹妹还没起床,我安静地坐在灶前烧火,母亲准备煎那新鲜的水豆腐。
“哎呦--”我触电般惊叫着站起来,只感到手背、脸颊一阵阵辣疼,我忙冲到主屋,拿着圆形小镜来照,很快,手背、脸颊隆起了红泡。母亲随即跟了过来,在主屋里一阵找药。
“怎么了?”也许听到了一点动静,祖母走过来询问道。
“煎豆腐的时候不小心被热油溅伤了!”母亲在屋里焦急地答道。
“赶快去牛栏里取来新鲜的牛粪给他敷上!”祖母从容地大声说。
那时,家里的牛栏还没修好,牛关在大伯家。所以,母亲跨出家门,匆匆地上坡,跑过一段平整的小路,再下坡,共计约一百米,到牛栏里双手捧回新鲜的牛粪。我躺在床上,母亲小心地将牛粪涂覆在我的手背与脸颊上。我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像被点了穴。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下午才醒来,感觉已没有先前的辣疼,我下床,站在圆形小镜前,慢慢地掀下手背与脸颊上的牛粪,红泡确也渐渐消退。
因为没吃早中饭,饿了,我便迷迷糊糊地朝屋后走去(找母亲去了)。恰好,母亲带着妹妹站在屋后高高的山道上,俯瞰着山下。我凑上前去,有户人家在办喜事呢,山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烟气缭绕!
看岩
村前的大山脚下有不少不知什么年代生成的天然溶洞。冬天里,远远地,站在自家的堂屋里就能望见那不断升腾起白茫茫雾气的溶洞,人们省事地叫它们“汽水岩”,并把看溶洞称为“看岩”。
小小的我看岩多次,而最后一次印象最为深刻。那日,傍晚,我和伙伴们把牛们赶到秋收后的大片梯田里。两人留守在梯田里,其余六人去看岩探险了。
队伍里,小平最大,我老二。这个岩洞,小平以前去过,因此,他领队;年更小者在中间;我殿后。六人从那小小的洞口依次钻进了岩里。我们拿着火把小心地往前走,陶醉于身边奇形的岩笋、断掉的岩笋内层在火光下闪烁着的点点星光和那岩洞里显得有些宽敞的大厅,忘却了岩洞深处的黑与潮。可是,一只火把熄灭了,紧接着,第二把,第三把。队伍里最后一只火把在我的手中,无奈,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小火,微光,熄灭!我们被黑暗吞噬了!
“哇!我要出去,我要回去!”年小者被吓得大声地哭了起来。
“别急,看我的手电!”是小平的声音。
小平捣鼓了一阵,可是,没有反应,周围依然一片漆黑。年小者们又开始挪动他们慌乱的脚步,“哐当--”一块石头连翻了七八个跟头掉进了更深的不知什么地方。
“站着不许动,不然就掉进深洞里了!”小平大声喝道。
顿时,洞里没有了哭叫声、脚步声,只有那水滴,滴答,滴答,撞击着岩笋。
虽然没有哭喊,但我也害怕极了,啊,能不能走出去啊!?
队伍安静了下来,我们在小平的带领下摸索着前进,不知什么时候,一束微光矗立在我们的眼前,那是穿过岩石罅隙的阳光!顿时,一片欢呼!
出来了!爬出岩洞的那一瞬间,小小的我分明察觉到:夕阳,是那么的光亮!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丽!
夜幕降临,我们赶着牛们,穿过田间小道,奔在回家的马路上,一齐唱着“寇老西儿,做好官,做大官……”
回到家里,我把历险记说与祖母。
“以后再也莫去了,人常说看岩就是寻死!”祖母冲我严厉地嚷道。
“哦,知道了。”我点点头。
牧牛
八月,下午三点的太阳依然很辣,所以直到傍晚,父亲和母亲才带着锄头去菜地了。在刚好看完云南卫视播出的两集《新白娘子传奇》后,我也赶着忠实的老黄牛到后山牧牛去了。
身后是众多身姿挺拔的枞树们,眼前是众多满身枝桠的橘树们,中间是地毯般铺开的绿绿的草地。我静静地站在那儿。身边的老黄牛在默然地啃着浅草。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觉得要活动活动,我便开始围着老黄牛给它捉捉牛虻虫。突然,我发现,老黄牛长长地尾巴下流着黏黏的液体,我不知将发生什么,但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赶紧把牛赶回家。我便呼啦啦赶着老黄牛一路狂奔下山,唯恐它半路出现我对付不了的状况。
我把牛关进牛栏里。
“怎么放了这么会儿牛就回来了?”祖母不解地问道。
“奶奶,您看--”我指着老黄牛的尾巴说道。
“啊呀,黄牛要产崽了!今晚得好好照看!”祖母把黄牛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后惊喜地说道。
小小的我,倚靠在牛栏杆上,窃喜:我先前的决策没错!
大约晚上八点,老黄牛顺利产下一头健康的小牛崽。
“还有一点随机应变的头脑嘛!”父亲笑着对我说。
火桶
村西头是一座连绵起伏的高山,山上,郁郁葱葱,有不少好东西;山下,河流田野,有一个大村庄。山下的人们常上山捡柴、牧牛、采野果、摘金银花和绞股蓝。
一日,父亲带我上山捡柴。
“你带着这根木头先回家,我还要进山里捡些好柴。”父亲说。
我点点头。这是父亲为我准备的一根大约一米长的粗大的杉树木头,已用麻绳系牢。一看这家伙,我就知道难以对付,把它弄回家,这么远的山路!我独自拖着那杉树木头。木头在崎岖的山路上撞击着路中的石头,像一只难以驯服的狼狗。我在绿树葱茏的山林间走走停停,显得很艰难!然而,简陋的小木桥、桥下潺潺的流水、水中长满青苔的卵石、林间清丽的鸟鸣,都使我心情舒畅!一路上,我采用了各种方法,最终把那杉树木头弄回了自家的前坪。
没几天,二叔来家里了,迎着父亲便责备道:“孩子这么小,这么瘦,你就带他上山拖这么沉的木头,真是的!”拖回这杉树木头,我以之为荣,然而,对于二叔的话,我却不以为然,因为,我想,磨练磨练也好。
不久,父亲叫村里的木匠把我那杉树木头做成了一个火桶。冬天里,上学的时候,用那火桶烤火,心里觉着挺暖和,因为那是一件有着自己功劳的作品!
糖卷
母亲最小的妹妹,我称她为“满姨”。满姨个子不高,对我却很好;外婆,却很严厉。我去外婆家,有时犯了错,挨了外婆的批评,哭了。这时,满姨总会走过来,一把抱起我,哄我开心。
后来,满姨嫁到三里外的一个小渔村。我便常常跟着表姐妹们走过大江边的小路,穿过青青的玉米地与稻田,来到满姨家的后屋。有时,碰上好运,有运河沙的机动船要经过满姨家所在的村庄,这时,外婆便跟船员们招呼了我的安全,我便搭了顺风船来到满姨家的前坪。这种时候,满姨总会好奇而高兴地问道:“嘿,你从哪儿来?”我狡黠地指着身后那装运河沙的大船。满姨便欣喜地领着我走在那小渔村蜿蜒的青石路上,掠过路两旁紧挨着的木结构的理发店、杂货铺,来到诱人的糖果店,给我买两三根甜而脆的糖卷。那糖卷,味道好极了!
往后一两年里,去满姨家,满姨总会给我两三块钱。不用满姨领着,我便飞快地掠过路两旁那依旧紧挨着的木结构的理发店、杂货铺,站在糖果店门前那形貌丑陋的石阶上,踮起双脚,往店里张望,“大伯,给我三根糖卷”!
冰雪
那时,寒冬,一宿的雪过后,整个村庄,白茫茫的一片。雪齐膝,这个时候,人们就很少出去,大多挤在自家的火柜里。火柜,是我们这儿常用的取暖家具,只是名气比不上北方的炕。人们在火柜里烤火,烤得迷糊了,便踏出火柜,在自家的堂屋里来回走走,或站在屋檐下,眺望着通往自家的铺着厚厚积雪的狭长的小路,看看是否有客人来访。
寒冬的晚上,母亲总会早点做饭,因为大雪已将田间、路旁的电线杆折断--我们享用不了昏黄的灯光!这个时候,父亲在灶前烧火,母亲在掌勺炒菜,我和妹妹则早已蜷在火柜里,睁着双眼,嘴里说着:前面舅奶奶家和我们家瓦檐上的冰棱都有一尺多长哩!不久,母亲一边喊着准备吃饭一边端着热气腾腾的炒菜进来了。借着窗外白雪的光亮,我看到,这是一道我很喜欢的菜,白菜茎炒肉!放了不少红红的剁酸辣椒,美味!饭后,母亲再往火柜里添一铲木炭,以供整夜取暖。这时,一家人围坐在火柜里,火柜前的长桌上也没点一支蜡烛(舍不得点),我们便认真地听父亲讲那过去的事情。
送财
寒冬,腊月,快过年了,屋外飘着鹅毛大雪。
快过年了,人们都忙着张罗年货。那时的蔗糖还不算贵,家家户户都会买上一二十斤蔗糖,用上好的糯米、粳米、花生、芝麻、柚子皮、冬瓜、生姜制作各种甜食,作为年货。
母亲擅于制作各种甜食。傍晚,我独坐在温暖的火柜里,盯着屋前的橘树出神。隔壁,厨房的木门被寒风吹开了,半敞着。母亲在熬糖,准备做一种由糯米制成的甜食。这种甜食,条干细长,像缩小版的擀面杖,香甜酥脆,是我极为期待且喜欢的年货!
倏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没看清他的面目,但我断定这是一个陌生人!我没马上跳下火柜来,火柜里很暖和!一阵轻微的咯吱声后,那人挤进了厨房。我这才不紧不慢地跳下火柜,穿了棉拖,跟了过去。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汉,鹅毛般的雪花簇拥在他那花白且蓬乱得如杂草一般的头发上。他的肩上挎着一个细长的米黄色帆布袋,右手拄着一支拐杖,活像一个出门远行的老僧!他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递给母亲一张财神。母亲接过财神,随后舀了一碗刚做好的甜食,倒进那老汉的帆布袋。老汉转身出门,慢慢地走出栅栏。我和母亲倚在厨房的木门边,看着那老汉渐渐地消失在飞雪的暮色中。
“有陌生人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刚才我被吓了一跳!”母亲面带微笑却有些责难地问我。
我没做声,心里却很悔恨。我,真傻!
李顺希/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