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真好,响晴响晴的。远处,几朵白云在无边的蔚蓝中,羞羞地无处躲藏。
秋桃一大早就起了床,翻箱倒柜地收拾着衣裳,又在院子里扯好了几道晾衣的绳子。
今天是农历的六月初六,老祖宗传下来的晒衣节。据说,六月六正当盛夏,是一年中太阳最猛最毒的日子。到了这一天,人们把家中的皮大衣、皮套子、毛衣绒衣、被子褥子拿出来暴晒。晒后,不生虫,不返潮。
在一堆衣服中,秋桃找到了那件枣红色的呢子大衣.
秋桃怔怔地看着,许多的过往,便从枣红大衣里飘散出来,引着秋桃的思绪回到了曾经的日子。
那年,秋桃高考落榜,被聘到汴堤湾小学做代课教师,同时被聘来的还有一个叫陈牧童的小伙子。陈牧童高大帅气,又多才多艺,能吹会拉,一身的艺术细胞。秋桃很快喜欢上了牧童,自信满满地要去追求他。秋桃想,你长得帅气十足,俺长得也是风姿绰约呀,上学时俺是校花,回到家是村花,教学了,也是师花呀。
秋桃的追求并不顺利,那个陈牧童个大心实,像个不开窍的梁山伯。对秋桃发起的攻势没有敏感地做出迎合和回应。这让秋桃有了懊恼。秋桃故意有了收敛,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一招挺凑效,“梁山伯”如梦初醒,知道自己从内心里在喜欢着秋桃老师。秋桃仍然若即若离地冷落着陈牧童,把对方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秋天来了,有了浓浓的凉意。秋桃进城的时候,特意挑选一款枣红色的呢子大衣。放学后,她骑车穿行在单调的深秋里,如一面舞动的旗帜,引领着许多人的目光,也把那个叫陈牧童的老师搅动的心神不宁。
如今,这件掂在手里的大衣,还在轻轻地向她诉说着那段爱情的甜蜜。
压在箱子里好多年了,是该晒一晒了。秋桃拽回跑了很远的思绪,着手整理手中的呢子大衣。倏然,那张断送了他们爱情的明信片,滑落出来,从秋桃的心上重重划过。
当年,两情相悦时,他们都有了表白的冲动。直到这个时候,秋桃才明白牧童的迟钝和沉默,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因为牧童已定了亲,是他固执的父亲包办的一桩有着封建色彩的婚姻。按照家里的约定,春节前后要办婚事。牧童说,可是我遇到了你,你才是我心目中的爱人。我要自己选择我的婚姻。秋桃不知道自己的追求,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坚持下去,会是一桩不被家里人祝福的婚姻,心爱的人也会落下一个悔婚的罪名。可从内心里讲,她爱牧童,曾做过无数个关于他的梦,能和这个叫陈牧童的男人牵手一生,这辈子该会有多幸福啊。
在痛苦和甜蜜的煎熬中,寒假来了。离校的那天,秋桃告诉牧童,我等你的消息,是选择结婚,还是选择恋爱,来信告诉我。正月初六,秋桃等来了牧童的信,撕开信封,滑出一张明信片,上面写有一行字:今生祝福你,来生再娶你。
秋桃偷偷哭了一晚上,然后把那封信装进枣红色的呢子大衣里,叠好,收藏到了床头的木箱子里。天亮后,背上行李,随村里的一帮姐妹去了南方。
这一走,竟过去了十多年。
如今,秋桃是个幸福的女人,她和丈夫用打工挣来的钱办了一所幼儿园,做着一份喜欢的工作,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那段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如今回想起来,恍如昨日梦境。
那个叫陈牧童的老师,如今是汴堤湾小学的校长,他和那个“包办”的妻子恩恩爱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被评为“模范家庭”。秋桃去送孩子上学的时候,有时也会碰上陈牧童校长,他们会很客气地打招呼,寒暄,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生活的大潮,赶跑了情感的微澜,任谁也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有时,秋桃会想,当初要是和陈牧童结婚,现在的日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而今,秋桃和陈牧童彼此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只是,在他们之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至今他们谁也不知道。那年的腊月,陈牧童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抉择。斗争的结果,他还是选择了秋桃的爱情。那天,陈牧童写了两张明信片,一张是写给“包办”未婚妻的绝交信,一张是写给秋桃的定情信,绝交信上写的是:今生祝福你,来生再娶你。定情信上写的是:今生非你不娶,来生还做夫妻。
做完这个决定,陈牧童老师一时热血沸腾,不能自己,匆忙把写好的明信片装进了信封里。
情急中,他装错了信封。
文/曹洪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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