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胖是本市远近闻名的开发商,整日在外应酬,常把儿子独自留在家里。这天有人敲门找他,儿子开了门,见一个民工模样的男子站在门口。儿子就问:“你找谁?”
男子目光呆呆地望着他:“找你爸。”
儿子说:“我爸不在家。”
男子说声我再来,就扭头走了。
袁二胖回来后,儿子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说,他再来的话,一定要问问他叫什么,找我有什么事。儿子说记住了,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事隔两天,那男子又来敲门,还是儿子开的门。儿子说:“我爸让我问你叫什么,找他有啥事?”
男子说:“俺叫春田,是跟他要工钱的。你告诉他,那二十万元,不单单是俺们弟兄一年的工钱,还有俺一条人命呢!”
儿子觉得那男子的眼光有点阴森森的,寒气逼人,忙关上了门。
袁二胖回来听说后,不觉一愣。心想,不可能,一定是儿子听错了。那个叫春田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了,他怎么会来找我要账呢?要不就是别人假借他的名字来威吓我?他又仔细盘问儿子,来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操什么口音。儿子一一作答,与春田分毫不差。这时他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但他没跟儿子细说,只是叮嘱儿子以后不要给他开门,要他直接找他。
又是一个晚上,儿子听见敲门声,隔着猫眼一看,还是那个男子,他就没作声。
“你开门吧,我已经看见了你。你开开门,我就说两句话,”门外传来男子发闷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让儿子不寒而栗。他转身逃回卧室,一头钻进被窝。
袁二胖这下慌了,知道自己遇上了麻烦,但他又不愿跟儿子说其中的缘由,他不想让儿子过早地掺和到自己的纷争中去。他只好放弃好多应酬,在家陪陪儿子,免得他再受惊吓。
这天晚上,外面下着雨,电闪雷鸣。袁二胖看看快十一点了,就让儿子早点关灯休息,说自己去冲冲澡就睡。
谁知袁二胖刚进去,就听见儿子在客厅喊他,声调都有些尖厉:“爸,爸,快出来,那人就在门外!”
袁二胖裹了一条浴巾就冲了出来,见儿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把儿子推到身后,来到门口,猛地打开门,楼道空无一人,幽暗的灯光在风雨声中摇曳。
父子俩相互看看,都感到蹊跷。
儿子瞅着楼道的拐角处,哆哆嗦嗦地说:“他、他就在那蹲着,说、说非要见你!”
袁二胖心中也有点慌,他一把把儿子拉回来,把门关得山响。
从此,他们家再没有安宁。儿子被那男子的敲门声搞得心神不定,时常平静中会突然大叫:“他又来了!”学习成绩是直线下降,直到不敢出门。袁二胖不得已把儿子送进了医院。
医生经过诊断,确定为精神分裂症,并伴有强烈的幻想意识。袁二胖一听傻了,他没想到自己作的孽会殃及到自己的儿子。他忙问医生,这病有什么好法治没有?医生摇头说,目前只有靠药物来控制,但也可从别的方面来治疗,兴许效果比较好。
袁二胖喜出望外,忙问:“快说,啥法子?”
医生说:“大凡这类病人都是受到某一事件或某一事物的强烈刺激所致,治疗时就不能单单靠药物了。俗话说,解铃还得系铃人嘛,你仔细地想一想,他是怎么得的病?受过什么刺激?”
袁二胖一下瘫了。心里说,这我从哪里说起呢?自己通过多年打拼,成了一方富豪,但老婆却离他而去,说他唯利是图,没有人性,让他第一次懂得了金钱并不是万能的这一简单道理。于是他辞退了家里的保姆,让自己尽可能地多给与儿子一点温暖和关爱。可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害了儿子。
儿子虽然在药物的控制下安静了许多,可有时他还会紧紧地攥着爸爸的手说:“爸爸,你说实话,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老给你要工钱?你到底给没给他们呀?”
袁二胖这时都会泪流满面,无法回答儿子的问话。
儿子有时也会很轻松地笑着说:“爸爸,你不愿向我说也可以,只要你向公安部门讲清楚了,我自然就会好了。”
袁二胖心里很清楚,要是自己向公安部门坦白了,命很可能就没了,可他又是一个爱子如命的人,为了儿子他什么都敢去做,哪怕是命赴黄泉。于是,他在一天深夜里找到了公安,把自己的犯罪事实坦白交待了。
原来,他前年曾承包了市里的一项基建工程,完工之后,他还拖欠施工队二十几万工钱,包工头春田是位血性方刚、脾气火爆的汉子,在多次讨要无果后,春田就跟他动起手来。那是在一天深夜里,春田把他堵在楼道里,两句不合,两人动起手来。打斗中,春田一不小心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场毙命。他慌了,见四周无人,就把春田的尸体弄到郊外埋掉了。他还对找上门来的民工说,是春田把他们的工钱卷走了,与他无关。
第二天,儿子到看守所来看他,让袁二胖大喜过望:“儿子,爸爸什么都说了,你没事了吧?你的病真的好了吗?”
儿子感到奇怪,说:“我根本就没病啊,我一直好好的。”
这时办案人员对他儿子说,这是他办案以来经过的最奇特的一个案件,居然有人深更半夜穿着睡衣来自首的。我们的法医说这是典型的梦游症,所言不可信。可让我们吃惊的是,按照他说的地点,我们还真挖到了一具男尸,现在正在做DNA测试。
临别时,袁二胖对儿子不无沮丧地说:“爸爸病得真不是时候!”
文/苗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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