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禅者比尔·波特--我只是喜欢过简单生活

  • 来源:心探索·分享刊
  • 关键字:比尔·波特,禅,修行,翻译
  • 发布时间:2015-03-23 12:02

  《空谷幽兰》让比尔·波特在中国一炮而红,随之而来的是全球范围的一股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热潮。自称非常喜爱中国、每年都来旅行的比尔随身背一个黄色的禅宗布包,留着大胡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非常可亲。十一月的北京已经有些微凉,他坐在我面前,穿一件破了两个洞的蓝色毛坎肩加短袖衬衣,看来已经跟了他很久。

  在之前的单向街沙龙中,他几次提及自己的前世大概是个中国人,因为喜欢喝茶,喜欢打坐,还喜欢看文言文(包括翻译),反倒现代汉语让他觉得难懂。另外,因为从小喜欢隐居,还在三十岁的时候跑到台湾的寺庙修行,最后娶了个台湾太太--如此看来这趟前世今生的缘分,走得可着实不浅。

  人物简介

  比尔·波特:美国当代作家、翻译家和著名汉学家。他将中国古代大量的佛教典籍翻译成英文,在欧美引起了极大反响。他曾经以“赤松”(Redpine)的笔名翻译出版了《寒山诗集》、《石屋山居诗集》和《菩提达摩禅法》等英文著作。从1972年起,他一直生活在台湾和香港,经常在中国大陆旅行,并撰写了大量介绍中国风土文物的书籍和游记。中文出版物有《空谷幽兰》和《禅的行囊》。

  《禅的行囊》

  作者:[美]比尔·波特 著/[美]史蒂芬·R·约翰逊 摄

  译者:明洁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定价:29.80

  空谷幽兰,常用来比喻品行高雅的人,在中国历史上,隐士这个独特的群体中就汇聚了许多这样的高洁之士,而今这些人是否还存在于中国广袤的国土之上?这是一直在困扰着比尔·波特的问题。因此,他于20世纪80年代末,亲自来到中国寻找隐士文化的传统与历史踪迹,探访了散居于各地的隐修者,借此表达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高度赞叹和无限向往,形成了风格独特的“文化复兴之旅”。书中穿插了数十幅风景优美的摄影作品,这都是作者的好友、美国著名摄影家史蒂芬·R·约翰逊冒着生命危险拍摄的。

  《空谷幽兰》

  作者:[美]比尔·波特

  译者:叶南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定价:32.0

  “我们每个人都从自己生命的起点一路跋涉而来,途中难免患得患失,背上的行囊也一日重似一日,令我们无法看清前面的方向。在这场漫长的旅行之中,有些包袱一念之间便可放下,有些则或许背负经年,更有些竟至令人终其一生无法割舍。但所有这些,都不过是我们自己捏造出来的幻象罢了。”

  2006年春天,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仰慕者和研究者,比尔·波特横穿从北京到香港的大半个中国,追寻六位禅宗祖师的足迹,拜访了他们开创的六个禅宗道场。《禅的行囊》就是这次旅程的全景记录。在这本书中,比尔波特将相关的历史背景、与禅宗大师的访谈实录及有关禅宗最早的记录和自己的经历结合起来,描述了中国宗教中心发生的各种变化以及在世事变迁中保留下来的宗教遗产。

  翻译就是我的修行方式

  “我可以用一个小时只看五个字。进度很慢,可我没什么压力,写书也是自己喜欢的,因为我不用考试,不需要写论文。可是翻译的时候必须对了,因为书印出来以后,责任很大,人家看你的书,会用你的书来修行。所以我会把翻译的困难当做一个公案,这是我的修行。打坐的时候就把这个字放在心里面,看它,不去考虑,忽然‘呼!’,就懂了。”

  心探索:你在书中提到翻译是你的修行方式。怎么理解?

  波特:我翻译的时候,就可以听到佛陀在说话,寒山在写诗,翻译时,就好像在和他们对话、聊天,他们的智慧会渗透我的身心,我就是在修行了。像我看那些字,可以用一个小时只看五个字。(进度岂不是很慢?)很慢,我没有什么压力,我写书也是自己喜欢的,因为我不用考试,不需要写论文。可是我翻译的时候必须对了,因为要介绍给外国人,因为书印出来以后,责任很大,人家看你的书,会用你的书来修行。所以二十年来我常常用这样的方法,把翻译的困难当做一个公案,这是我的修行。打坐的时候就把这个字放在心里面,看它,不去考虑,忽然“呼!”,就懂了。

  所以我出版的时候不用自己的名字,用Redpine(赤松),这个代表帮忙我的那个谁,我不知道。总之那是一个管道。我翻译的时候不是靠自己的智慧,有时突然知道了。(So you are just a channel)对,有一些东西我不应该懂它,没有好好做准备、读书,可是忽然我懂了。就是这样。

  心探索:翻译过程中,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波特:除了语言之外,没有别的。我尽量多看一些注解,我现在翻译《楞严经》,对照三个中文版,还有梵文版和英文版来读。唐朝般剌蜜帝的译本,苏东坡写过序言说他很喜欢但也很痛苦,因为他是采用梵文的语法来译中文。所以我还要对照英文版来校对。我也读很多《楞严经》注解,比如印顺法师,太虚法师的注解,还有南怀瑾的注解。有问题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会给我帮助的,比如一个哈佛大学的美国唯识学权威,还有斯坦福大学的印度哲学权威,他们都主动帮忙,前不久我刚把我的译文发给他们看。

  心探索:太太(台湾人)会在语言上帮助你吗?毕竟对汉语熟悉得多。

  波特:夫人不帮我。只是给我做饭,而且还是周末(笑)。那时候她周一到周五在我岳父母家里,周末我们才见面--他父母花了七年时间才同意女儿嫁给一个外国人(笑),条件是女儿要留在家里养老。不过我觉得这样子很好,如果每天面对她可能我们还会吵架、不高兴之类的。我很喜欢一个人呆着,自己做饭自己吃。这样我们结婚三十年后才住到一起。我们有孩子以后孩子还是留在她家,周末上山来看我,我住在山顶。我是他们家里的隐士。

  心探索:你的书在美国出版后陆续收到的回馈还蛮多的吧?

  波特:没有多少。很小一部分,喜欢的人就非常喜欢。我出了十四本书,每本每年差不多可以卖一千本,每本给我一块美金。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所以收入在美国非常低,政府每个月给我FoodsCard,我每个月可以买三百美金的食品。所以我不用担心生计。

  心探索:就没想过写一本卖得好一些的书吗?哪怕是为了生活?

  波特:我不是为了赚钱。我没有兴趣。我不喜欢勉强自己。(太太埋怨吗?)以前会,现在支持我。我们结婚三十年了,大概前二十五年她一直不满意我走的路,现在她愿意接受了。因为小孩大了,她也退休了,父母不在了,她还有每个月一千块美金的养老金,所以没有钱的问题。我们过很简单的生活。

  心探索:你在《禅的行囊》中提到了你曾经遇到一个读者,向你表达对《空谷幽兰》的喜爱。而你的反应却不是特别高兴,你还说书出版后,就是孩子死掉了。这个想法很有趣。

  波特:有时我觉得不应该把自己写的东西拿去出版。写作的过程我很享受,而一旦出版,感觉上就好象它不再属于我自己。就好象你有一个朋友,他原来活着,现在死了。这不太好解释。我喜欢写作,而且当然不是为了钱。我写了书后,就很少再看。我会再写别的书。我很感谢人们读了书后鼓励我,很高兴我的书可以帮忙他们,然而这是他们的生活、修行,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是在大学里教书的老师,如果太关心结果我就会一直想着这个人那个人……最好就是:谢谢你们。然后做我自己的事。

  禅与道,终极目标都是Hamorny(和谐)

  《空谷幽兰》写道,《禅的行囊》是关于禅,而比尔眼中的儒释道并不对立,“儒家侧重于社会的和谐,道教追求身体的和谐,佛教追求心的和谐。他们的起点不一样,途径不一样,但终点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和谐。就像三个圆,慢慢扩大,圆会交融。”

  心探索:《空谷幽兰》是关于道教的道场,《禅的行囊》是关于禅宗的寺庙,你觉得道和禅有何区别?你对儒学有研究吗?

  波特:你说的道指的是道教的道。可以画三个圈,分别代表儒释道。他们有不同的部分,但都追求Hamorny(和谐),只是儒家侧重于社会的和谐,道教追求身体的和谐,佛教追求心的和谐。他们的起点不一样,途径不一样,但终点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和谐。我很喜欢论语,在庙里我看的第一本书就是《四书》,后来又看《论语》、《大学》、《中庸》、《孟子》,还有前汉和后汉的史书,《史记》、《庄子》、《老子》也看了,因为很有空。我看文言文比白话文要顺利得多,我上一辈子大概是中国人吧。

  心探索:你在《禅的行囊》中提到你有三位崇拜的禅宗英雄:寿冶和尚、憨山德清和虚云和尚。这三位是如何让你从一个西方的军校学生转而走上禅之道?

  波特:我和寿冶老和尚相遇在纽约,他不会说英文,我不会说中文。但他教我打坐,我也和他没什么言语交流,那是1970-72年,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人类学博士,离开纽约后,我再也没见到他。他2001年圆寂,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和尚。我非常喜欢他,他很有人格魅力,是一个Example,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1974年我在台湾读到了憨山德清的著作《庄子注解》。当时是先在佛光山住了一年,但觉得太热闹了,就去文化大学读哲学,有人给我介绍憨山德清的《庄子注解》,他的著作影响了我。

  而虚云老和尚,我没见到他的人也没读他的著作。而是因为认识了他的弟子,比如净慧法师和香港的意昭,他们都非常了不起,我想弟子这么了不起,他们的师父就更了不起了。而且1989年,是净慧法师介绍我去终南山采访隐士。

  心探索:和《空谷幽兰》里的人物还有联系吗?有很多年轻人吗?

  波特:很多已经圆寂了。但又有新的人来,现在隐士越来越多了。那里的年轻人都有三十来岁,二十来岁的我还没见到过。

  心探索:年轻一辈和老一辈的隐士有什么区别?

  波特:年轻一辈一定是知识分子,老一辈很多不识字。你不可以随便到山里修行,在山里修行可以说是宗教研究所,而你要先读大学(在庙里修行),才能读研究生(进山修行)。也许有些人觉得读大学就够了,而有的要读博士,就进山修行,写论文,而这个论文是写在心里面的。要通过修行,把从师父那边学到的东西消化。如果一个人,说的只是师父说过的话语,那么和从自己心里出来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只是知识,而后者是体悟。经过山里修行的人会看得很清楚,无论看人论事,而寺庙就比较啰嗦了(笑)。

  心探索:禅修在美国的现状如何?

  波特:美国不多,美国禅宗大多是日本禅。我刚开始对佛教感兴趣,师父都是日本人。现今禅师都是美国人,日本人的美国弟子。而日本禅和中国禅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日本禅可以结婚,它不需要守戒。一个修禅的地方,常常会有这些矛盾出来。而在中国,男女分开,严格守戒。

  心探索:所以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来中国寻访中国禅?

  波特:不是的,当年在哥大读书时,为了拿奖学金,偶然选了中文。1972年离开哥大要去修行,恰好我有个朋友去过台湾,他推荐我去台湾。然后我写信给佛光山,他们欢迎我来。父亲给我买了单程机票,带着十三块美金,我就启程去了台湾。

  心探索: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和《达摩流浪者》都提到了很多禅,他理解的禅和我们理解的禅有很多不同。你觉得凯鲁亚克对禅的理解怎样?

  波特:凯鲁亚克写了一本书叫《SomeoftheDharma》,是写给艾伦·金斯堡的,向他介绍佛法。凯鲁亚克的出版商恰好也是我的出版商,我读过这本书,非常美丽,也已在美国出版了。凯鲁亚克不理解禅,但他理解佛教。禅是直指人心的,佛教还有其他一些方法。凯鲁亚克是了解的,他喜欢修行但不能修行。他每日打坐,但也喝酒,玩女人(笑)。

  心探索:东方隐士和西方隐士有何区别?你属于西方的还是东方的隐士?

  波特:东方隐士是社会的一部分,西方隐士是厌世的,和社会关联不大。东方隐士不是一辈子当隐士,他们是为了先增强力量,先自助、后助人。而西方隐士如果离世了,一般就不回来了。我不是隐士,我更像陶渊明,他一脚在山里,一脚在乡村,心情开朗的时候就写写诗。不过我不写诗,我翻译诗。我也喜欢朋友,可是不要太多朋友,否则跑来跑去就太累了。

  我不算是隐士,只是喜欢过简单生活而已。

  下一本书:中国的诗文化

  我选择了二十个人,也是和旅游结合的书。会从孔子开始,曲阜,然后到济南李清照,黄河边曹植的坟墓,欧阳修的坟墓,四十公里外苏东坡的坟墓,还有王维,接着到四川,找李白,杜甫,陈子昂,贾岛的坟墓,然后翻过长江到屈原的坟墓,黄庭坚的故居,南京有王安石,再到杭州,找林和靖,再到钱塘寒山。

  心探索:《空谷幽兰》是道,《禅的行囊》是禅,下一部的主题会是什么?

  波特:诗。我选择了二十个人,也是和旅游结合的书。从孔子开始,从曲阜,然后到济南李清照,黄河边曹植的坟墓,欧阳修的坟墓,四十公里外苏东坡的坟墓,还有王维,接着到四川,找李白,杜甫,陈子昂,贾岛的坟墓,然后翻过长江到屈原的坟墓,黄庭坚的故居,南京有王安石,再到杭州,找林和靖,再到钱塘寒山。

  我已经确定了主题,会选取他们生活最重要的部分,还有一些和山水有关的诗歌介绍。我还得好好做准备,我不知道我旅游的时候,会选那些诗歌,我希望选取的诗歌能和山水融为一体,互相映照。我还会访问一些人。

  心探索:这次旅行会有赞助吗?上两次你都没得到赞助,古根海姆基金会都拒绝了七次。

  波特:一个礼拜前是第八次申请古根海姆基金会了。不过这次有一个美国最有名的诗人给我做推荐,相信会比较有希望。不过就算没有,我也可以靠自己,三、四千美金,就可以做两个月的旅游。当然如果有赞助就更好了。(笔者开玩笑:看来我们中国的读者得多多购买这本书,通过版税来支持你。)波特:Yes,每六个月就有钱从中国来(笑)。

  心探索:你有一个朋友麦克,2006年自杀,遗留下了妻儿。他在遗书中提到:没工作,没钱,没希望。而你的回应是:已经有爱,为何还不知足?这是不是代表两种生活态度?

  波特:Yes,很多人一辈子被工作所主宰,失业了就打击特别大。我写这本书(《禅的行囊》)提出很多问题,但没有提供答案。朋友自杀,我很受触动,但我不能解答。

  心探索:这次是因为什么来中国呢?特意为了这本书的宣传吗?

  波特:天津电视台有个节目邀请我来参加,刚好我的新书也要出来,然后我想要去台湾看朋友,还要去香港接一个团,当导游。几件事都凑在一起了,就来了。十月份去香港接团当导游,在中国内地,四川、甘肃转转,大概用了三个礼拜。这几个旅客对艺术、少数民族和佛教感兴趣,也不想去旅客很多的地方。所以我选了几个地方,四川青城,看看佛教的一些石窟,过去太偏僻了,还好现在有路。然后坐火车去宁夏看一些藏传佛教的东西。

  带完旅行团就回美国,《楞严经》还没翻译好,明年四月就要给出版社,我得继续翻译,还能赚些钱。平时在美国,也会有大学或禅修中心来找我去讲课,还会给我一些讲课费,讲课即好玩也能赚钱。每年4月和10月,最好的旅行季节,我一般都来中国旅行,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呆在美国。

  人生:我六十七而立

  比尔和三个朋友一起在台湾买地准备建一个农场,每年可以去享受一段惬意时光,喝茶,聊天,听风,看云,养猫咪。这是他们的“桃花源”,听上去很有陶渊明的意境,可是他说,我不算是隐士,只是喜欢简单生活,每个人都喜欢这样的生活。孔子言三十而立,我现在是六十七而立,变得更有自信、更空更轻。

  心探索:您的太太会跟你一起旅行么?

  波特:从来没有。除了蜜月旅行。因为我们对旅游的态度不一样,我旅游另外有目的,她是为了看漂亮风景,所以我们从不一起,如果旅游我的男孩可以陪她。我很喜欢自己,也喜欢自己做的工作,我非常满意,只是有点失望没有做更好一点,所以要常常鼓励自己,因为我很懒惰。

  心探索:你是觉得哪里懒惰?到什么程度?

  波特:我常常晚上会看电视,(这没什么过分的啊……)可是我的看法是修行应该每日精进,晚上应该工作、翻译,可是我会想要喝啤酒,看看棒球队或篮球队、电影,有时候跟朋友在一块聊天。特别是下午和晚上,每天早上我不懒惰。七点钟起床,八点开始工作到12点,然后去海边散步,大概四十分钟回家,洗澡,睡觉。下午三点钟起床,喝茶,享受,看一些自己早上翻译的东西。五点钟太太做晚饭,有时我会去超市买什么东西,吃完晚饭看会电视,九点到十点钟睡觉,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子,每天一样,我很喜欢每天一样。

  我和太太大概每三年一次会去外面吃饭。别人常常请我们去他们家,我会代替不愿去的太太。每年除了两三次大学和修禅道场的演讲,加上每年来中国,基本上不去别的地方。我和好三个朋友准备在台湾买一块地,建一个农场,给懒惰鬼的地方(笑),每年四五月可以去住,大概明年可以建好。

  心探索:哈哈,所以你的理想是做个快乐农夫,就像陶渊明?

  波特:对,这是我的理想。那儿有温泉,有很好的茶叶,也很便宜,在东南地区,是台湾最落后的地方,几乎跟三十年前一样。大部分都是高山族。其中有个朋友会室内设计,这样可以装潢得不贵又美观。有两个朋友很有钱,所以不用担心,我的那份可以慢慢给他们。(会给每间屋子起名字吗?)会啊,小狮子茅棚,猫咪的茅棚……开玩笑。

  心探索:这简直就是生活禅的写实代表啊!

  波特:我发现这是禅宗的一个秘密,大部分人不了解,特别在西方。他们认为禅只是打坐静修,但并不真正了解禅,其实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是修禅。一开始应该从打坐、修禅等一定的规矩起步,到一定程度,路途和方法都可以抛掉。你慢慢会发现洗盘子时专心洗,你的心不会走到什么地方,跟打坐的心一样,这就对了。

  心探索:这么多年,你的禅的行囊中有什么变化么?更轻还是更重了?

  波特:以前我是跟着别人走(翻译),有时候望尘莫及,现在走自己的路,更有自信,不怕犯错了,这个是很大的区别。以前我怕怕。觉得自己是一个学生,不是一个老师,现在发现自己可以做老师了。孔子说三十而立,我…我六十七而立!(大家笑)我想因为我心比较空,没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当然每一秒也会有自己的思想出来,不过我让他们出来自己走掉--我用它们,它们不用我。所以有人问你的思想是什么我说我没有思想。这是佛教的境界,要变得很轻很空,要像一条河一样,一直流,一直流,不要怕,你会一直有东西出来。

  心探索:你曾写过一个“猴人”的故事(比尔在公园里遇到一个流浪汉,他讲述二战期间,作为美国大兵的他在菲律宾丛林不慎迷失,被一群在树上居住的“猴人”救活,后来一天他听到美国军队开进丛林的枪炮声,找了回去。临走前想跟“猴人”告别,但长官威胁要毙了他,只好回国。后工作不满意成为流浪汉。故事最后他告诉比尔:如果你遇到了你的“猴人”,千万别错过)--我想问的是,你找到你的“猴国”了吗?

  波特:还没有,那个地方在台湾(笑)。我把这个故事放在书末,是想说我们都有这个梦想,过一份很快乐的生活,没有那么大压力。我还是觉得人类是一直退步,大部分人以为人类进步,我认为相反。大部分的人不快乐,我觉得我们的社会走错了。可是没办法,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学人类学最后,就看破红尘,看破了美国文化。那个时候(七十年代)的美国文化就是妄想,不管我们自己觉得怎样,如果学人类学你会发现有很多不一样的看法,不同地区的人会有不同的认知系统。没有绝对的对错,当然必须要穿衣服要有文化,可是文化不是外面的东西,如果用蛋来比喻,内核才是最重要的,最好的东西在里面。中国文化是很好的一个蛋,里面很好,美国文化是个很小的蛋。(大家笑)

  采访/李婧 陈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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