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娶妻谁做主(一)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报案,住院费,矿泉水
  • 发布时间:2015-11-02 11:29

  一 医院巧遇

  世上的事有时就是这么怪,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丧偶的潘大顺原本不想再找个老伴,可艳福却偏偏撞到他怀里。不过,桃花运到手,可来之不易。

  潘大顺今年六十二岁,三年前妻子病故,一直未续弦。这三年是他人生中最不如意的三年。第一年是悲伤期,第二年是孤独期,第三年是迷茫期。这三个时期一熬过来,人就麻木了,啥也不想了,过一天算两晌,熬天数等死。有人看他终日胡子拉碴,衣冠不整,劝他遇上合适的女人再找一个,他总是摇头。

  潘大顺看着周围那些丧偶的老伙计,有的白发焗成黑发,有的着西装打领带,衣帽整齐收拾得像新郎官一样,天天开着电动三轮车,车上坐着披肩发的新“夫人”,每天不是去广场看戏,就是去公园观光。有的当众你喂我一口水,我塞你嘴里个花生米,亲热得让人眼馋。他对这些人不登记就同居颇有微词,认为那是苟合。他嘴上这么说,夜深人静寂寞难耐时,还是有些羡慕他们。

  潘大顺给独生子起名叫保汉,自小对他娇惯宠溺。保汉长到五岁时,每次撒尿都要抱起来把着才尿。中午吃饭时保汉说声尿,潘大顺连忙放下饭碗,从保汉身后抱起来,分开他的双腿去院里尿。保汉嫌抱得晚了,使性子扭着屁股不让去院里。潘大顺问,“不去院里,你说尿哪儿?”“尿——”保汉巡视着屋内的物件,目光停在潘大顺喝水用的茶杯上,任性地说:“尿茶杯里。”保汉妈连忙端起茶杯让他尿进去。保汉断奶晚,潘大顺说,人奶营养好,要求妻子,儿子想吃到多大随他,保汉十二岁上初中时才断奶。他高中毕业当了三年兵,退伍后安排在厂保卫科,早已娶妻生子,在家说一不二,是“灶王爷的横批——一家之主。”他妈去世三年来,他一直不让爹再找老伴,怕来个女人花他爹的钱,万一爹先“走”了,分他爹的财产。对他爹实行的高压政策是见苗头就打。去年电视台播放老年再婚节目,他见爹集集不落,天天按时坐在电视机前,有时看着节目还陪着流眼泪,他不想让爹受感染。爹每月有两千多元退休工资,他怕爹一个人花不完,有了闲钱生事,再给他找个后妈,就果断采取措施,控制财权,想法儿把爹的工资卡要过去。他和爹在一起生活时,每月仅给爹一百元零花钱。他搬到东城区新居后,爹不跟他去,一人独自生活。他参照城市居民最低生活标准,每月给爹五百元生活费,要求爹勤俭过日子。他说一个手里没钱的老头,没有女人黏他。又怕有人管闲事,放出狠话:谁敢给他爹介绍老伴,等着挨刀!街坊邻居听到这话,没人敢操这份闲心。

  桃花运撞在潘大顺怀里的事儿发生在去年春节前。那天上午,潘大顺去医院取头天空腹的抽血化验单,看是否有糖尿病。临去前见自己头发、胡须太长,去理发店理了发刮了脸,顿时显得年轻许多。

  医院里取化验单的人排成长队。一个女护士在小窗口喊:“刘小青。”“哎。”前边一个中年女士应着,去领化验单。“刘小青”?好熟悉的名字。潘大顺正回忆这人是谁,“潘大顺。”那护士又喊他的名字。“这儿。”他应着上前去领化验单。

  这时,那个叫刘小青的中年女士勾着头,边认真地看化验单,边迎着潘大顺走来。俩人接近时,都对心眼了。潘大顺向左躲,她也向左躲,潘大顺向右闪,她也向右闪,三躲两闪,他俩撞个满怀。俩人不约而同地说声对不起,打量对方。潘大顺定睛一看,这个面庞清秀、肤色白皙、双眼明亮、丰韵犹存的女士,不就是三十多年前曾跟自己当过三年徒弟的刘小青吗?那年她十八岁,爹早已去世,她是娘的独生女,娘在家种地,供她上学。她技校毕业后,分配到潘大顺所在的工厂当工人。那天车间主任把她领到潘大顺跟前,相互做了介绍,要他收个徒弟。刘小青很有礼貌地弯腰鞠躬,鸭蛋形的脸上泛着桃花瓣一样的颜色,闪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羞怯地说:“潘司(师)傅好,以后请您多多关照。”说着又鞠了一躬。

  “你是东乡人吧?”潘大顺听她“四”、“十”不分的口音,微笑着随口问了一句,又说,“东乡人把‘尺’说成‘跳’。”霎时,刘小青脸上飞上红晕,不好意思地说:“俺乡音未改嘛,以后纠正过来。”潘大顺见刘小青摸着辫梢,很不自在,觉得伤了她。一个女孩家初来乍到,自己一句话使她红了脸。不由得自责起来,以后说话要注意,不能伤人家自尊心。

  “您是潘师傅?”刘小青认出了潘大顺。

  “你是小青?”潘大顺也认出了刘小青。

  两人四目相对,边说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不显老。”刘小青看着潘大顺的国字脸庞上少有皱纹,浓眉下目光炯炯,由衷地赞叹。

  “我孙子都上初中了,会不老?”潘大顺边谦虚边暗自得意,幸亏刚才理了发。他对小青也给出了评价:“看着你顶多四十岁。”“我哪儿还有四十,”刘小青说,“我今年五十五了,外孙都五岁了。”

  潘大顺把刘小青夸得满脸笑容,他脑海中闪现出小青进厂时的件件往事。刘小青天性善良,模样长得漂亮,活泼开朗。又会唱豫剧,《花木兰》《朝阳沟》选段唱得悦耳动听。她刚进厂时,有两个二十多岁、技术上能带徒弟的未婚男青年羡慕潘大顺有艳福,找他商量换徒弟,惹得刘小青不高兴,她当着全车间工人的面郑重地说:“我谁也不跟,就跟着潘师傅当徒弟。”那俩货死心了,不再打刘小青的主意。刘小青的话使潘大顺觉得这是高看他,他当时已结婚生子,别无他念,把小青当妹妹待。刘小青在生产中不怕脏累,聪明好学,每天提前半小时上班。潘大顺来到时,她已把准备工作做好,他对这个徒弟非常满意。俩人说话投机观点一致,潘大顺爱唱歌唱戏,和刘小青兴趣爱好相同,他俩还在厂里合演过文艺节目。工作中一个认真学,一个倾心教,心灵相通,配合默契。潘大顺一个眼神,刘小青就知道递什么工具,俩人常常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刘小青不到半年便能独自操作机器,提前转正定级。第一年全厂第一个通过考核定为四级工。三年后,刘小青升到六级工时,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个在中原油田工作的钻井工人。小青和那人结婚后,离开了潘大顺,随丈夫调入油田当了一名计表工。

  潘大顺回过神来,和刘小青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互相看了彼此的化验单。刘小青血糖16.5;潘大顺血糖19.6,血脂稠。医生看过化验单,告诉他俩,空腹血糖正常值为3.3~6.1,确诊他俩为糖尿病。都要控制饮食降血脂,需要注射胰岛素降血糖。医生说,糖尿病不可怕,血糖控制正常,加强锻炼,同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但注射胰岛素不能过量,一旦出现严重低血糖会危及生命。医生要他俩口袋里常带糖块,家里要放白砂糖。出现头晕、心慌、浑身发冷等症状,要赶快吃糖自救。他俩交过费,取出胰岛素、注射笔。医生告诉他俩早、晚餐前半小时各注射一次的剂量,又教他们如何在小腹部消毒注射。

  潘大顺、刘小青两人同病相怜,走出医院已近中午,他俩不约而同地说:“我请你吃饭。”“潩水人家”饭店里,他俩选了一个雅间,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两瓶啤酒。刘小青记得潘大顺好吃酱牛肉、烧鸡肝,特意各点了一盘;潘大顺想起刘小青在厂里食堂好吃烧茄子,点了一盘;考虑到都有糖尿病,把她爱吃的热炒凉粉换成了木耳炒苦瓜。菜上齐后,刘小青斟上啤酒和潘大顺碰杯,“师傅好。”“妹妹好。”两人仰脖一饮而尽。刘小青问:“你称我妹妹?”潘大顺说:“对,三十多年前我就把你当妹妹待。”“这称呼太亲切了,我爱听。”刘小青斟上啤酒有点激动地说:“那我就喊你大哥了,来,干!”两杯啤酒下肚,他俩觉得分别三十多年的陌生感、距离感渐渐消除,分别后各自的喜怒哀乐要向对方一吐为快。

  刘小青说她在这三十多年里随丈夫去了三个地方:前十年在中原油田,中间十年在胜利油田,后十几年远征到新疆克拉玛依油田。烈日下狂风中,荒沙原野里风餐露宿,工作环境十分艰苦。这样的工作状况,使她无法把娘带在身边,深感愧疚。她的独生女儿娇娇已三十岁,从事石油科研工作,二十五岁那年在新疆结婚生子。前年初刘小青和她丈夫退休后,回到阔别三十多年的古城买房安家。有了安定的生活,刘小青想把娘接身边孝敬她。娘不愿给女儿添麻烦,说她身体还好,只是腿脚不方便,一个人过惯了,舍不得她那三间破房子,说啥也不来城里住。无奈,刘小青只好依娘意,隔几天回去看她。同是独生子的丈夫爹娘早亡,他俩刚过了两年安稳日子,不料,去年丈夫因病去世。她开朗向上的心情从此心灰意冷,如今她孤身一人,用读书看报、看电视打发时光。刘小青说着眼里噙着泪花。她擦擦眼泪扑闪着大眼睛问潘大顺:“大哥,你过得好吗?”

  “我和你差不多。”潘大顺说:“你嫂子去世三年了,头两年没少想她。不是说时间是疗伤的良药吗?离别得久了,就淡了。”他犹豫着不想说儿子拿他工资卡的事,几次欲言又止,又想想,刘小青啥都给他说了,这事还有啥不能说的。“有件事不怕你笑话我。”

  “啥事?”刘小青斟上啤酒,递给潘大顺。

  “儿子把我的工资卡拿走两年了。”潘大顺喝下啤酒,愤愤地说,“我一个月退休金两千多元,他怕我再找个老伴,一个月按最低生活标准,只给我五百块钱。妹子,我现在是‘猪八戒背捆破棉套——要人没人,要货没货’,你说我还能再找个老伴吗?”

  “能。”细心的刘小青回答着,见他穿的黑色中式对襟棉袄上,中间一个用粗线绳绾的纽扣大部分开线,耷拉在胸前,听他言语里含着酸楚,没了自信,微笑着安慰他,“你要人有人,要货有货,不愁找个老伴,有个好身体就是本钱。儿子拿就让他拿去吧,花不完早晚都是他的,咱不生气就是福。我经济宽裕些,以后我给你。”“不行,不行。你一个女人家,我怎能要你的钱?!”潘大顺说,“我有存款,养老没问题。”说着和刘小青争着下楼去结账。他俩吃过饭,相互留了电话号码,走出雅间。刘小青见门口一侧服务台上放有针线,让潘大顺稍等片刻。她取下针,纫上黑线,站在他面前,把开线的纽扣归位,一针一针仔细缝好,又给扣上。她体贴入微的举动让潘大顺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二 公园惊魂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变暖,春意正浓。人们吃过晚饭,纷纷走出家门到户外散步。

  星期天晚上,潘大顺一人在家,无心做晚饭。平时,他早上多做一碗饭,剩点儿中午吃;有时中午多做一碗饭,剩点儿晚上吃。每顿饭很少做得正好,吃得有滋有味。这不,他把中午没吃完的捞面条热了热,怕生病又多煮一会儿。吃着觉得咸,加点开水倒碗里,搅匀喝下去。把饭碗朝水盆里一丢,懒得去刷。屋里静悄悄的,他百无聊赖地摸摸墙壁,墙壁无声,毫无表情地面对他。他拍拍墙壁,自言自语,你能跟我说说话吗?墙壁无语。他在屋内踱来踱去,心里烦闷。虽然有儿子、儿媳、孙子,可他感到很孤独,尤其是晚上长夜难眠。他打开电视,期望有好看的节目。荧屏一亮,正播放某种药品广告,他听得心烦,关掉电视出外散心。

  此时的刘小青吃过晚饭,正在家中灯下看书。她读了半页,没记住是什么内容,又回头读一遍,仍然如此,她意识到注意力不集中。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播丰乳广告,她刚要换台,突然停电,明亮的房间一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书、电视全看不成,她不想在黑暗的房间里坐着,关掉电视走出房门。

  潘大顺漫无目的地来到公园门口,见这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卖各种小吃、水果的摊位陈列两旁,叫卖声此伏彼起,不绝于耳。潘大顺刚站定,突然眼前一亮,他在众多的行人中看到了正在漫步的刘小青。“小青。”他叫了一声迎上去。“大哥!”刘小青也看到了潘大顺,喜出望外。他俩都没想到会在街心公园门口不期而遇,像见到了久盼的亲人,顿时喜形于色,觉得空气格外的清新,烦闷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敞亮。

  街心公园有百十亩大,市政府经过几十年的扩建,又引来了清凌凌的活水。如今公园有小桥、流水、假山、凉亭。有名贵花草树木,有平整的曲径小道。公园里路灯昏黄,显得月光更加皎洁明亮。他俩进入公园,沿着曲径小道边走边谈,话题时而说各自的病情,时而说往事……

  去外地出差半个月的保汉,傍晚回到家,此时和妻子月玲正在吃晚饭。月玲炒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儿子小宝住校未在家,小两口看着电视,甜蜜地互给对方夹菜,吃得津津有味。“常回家看看……”在电视里响起。保汉听着歌曲,突然觉得好长时间没见爹了,有点想他。他吃过饭让月玲在家看电视,他去看看爹。月玲歪着头,柔情地说,“快点回来,今儿个礼拜天,别让我在家等你时间太长。”保汉带着在外地给爹买的衬衫,“嗯嗯”应着下了楼。

  保汉开车来到潘大顺住的小区。停车后没见爹住的二楼有灯光,抱怨他爹睡得太早。他上楼敲敲门没人应,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黑洞洞的;按亮灯,找遍几个房间没见爹,又到厨房掀开锅盖,见锅里还剩半碗糊状的面条。心想怪不得上次小宝来看他,回去说他爷爷喝剩面条。他把衬衫放到桌子上,掏出手机,拨通了潘大顺的电话:“爸,你在哪儿?”“我在家。”此时,潘大顺和刘小青正在公园聊天,手机一响,掏出接通,听出是保汉的声音。他知道儿子常出差,怕他在外地操心,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明明不在家为啥说在家?保汉环视一下空无一人的房间,疑窦丛生。他本想说我现在就在咱家,为啥不见你?他不想拆穿爹的瞎话,多了个心眼,来到爹的卧室,拉开放各种证件的抽屉,挑出户口本装兜里,又问:“你身体好吧?”

  “好、好,你没啥事我挂了。”潘大顺不想同儿子多说,大拇指一摁关了手机。潘大顺明明在公园,却说在家,一旁的刘小青有点不解,问他:“谁的电话?”“保汉几个月不照面,今儿不知动了哪根神经,问候起我来了。”潘大顺对儿子不常看他心里有怨气,说,“不提他了,提他生气。”

  刘小青劝他别生气,也许儿子忙,同他好好相处。能打电话问候,说明他心里挂念你。

  也许是两人说话多,加之潘大顺晚饭喝的剩面条咸的原因,他感到口干舌燥,问问刘小青渴不渴,她也说渴。潘大顺去小卖部买了两瓶矿泉水,打开一瓶递给刘小青,又打开另一瓶,仰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

  保汉在家没见到他爹,开着轿车沿原路返回。车行至公园门口,突然,他见爹满脸笑容地和一个中年女性肩并肩,一人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边喝边向公园里走去。顿时,保汉又惊又气:惊的是管住爹的退休工资,仍管不住他找女人的心,手里没钱竟然也有女人跟他;气的是你明明在外边同女人约会,却说在家。以往没迹象,估计他俩刚接上头,得趁早拆开!他思索了一下,打通一个电话:“喂,贾恭敖吗?有一对老年男女刚进入公园,你喊上胡尚来,去吓唬一下他俩。”电话里那人说:“放心吧,小菜一碟。”

  潘大顺、刘小青喝着矿泉水,又进入公园。昏黄的灯光下,他俩沿着曲径小道向幽幽深处移步。两人谈兴很浓,都觉得听对方说话听不够,不知不觉走到公园北端的凉亭跟前,见有连椅,便坐下小憩。刘小青看着凉亭,说:“我从克拉玛依回来,头一次来这个公园。”潘大顺回忆着说:“加上这一次我是第四次来。第一次是我刚结婚时同你嫂子来,第二次是保汉小时候领他来,第三次是领着孙子来,这次是同你一起来。”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无拘无束地回忆过去。

  这时,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打量着他俩,走过去又折回来。这俩人一个叫贾恭敖,一个叫胡尚来,均四十出头。贾恭敖个儿高,说话声音尖,胡尚来个儿矮,说话声音哑。他俩和保汉一样,几年前在各自的工厂上班时,被抽到派出所当过一年街道治安联防队员。他们仨在联防队相识,配合派出所值勤维持社会治安。夜里抓过赌,查过卖淫嫖娼,知道一些治安方面的常识。贾恭敖、胡尚来曾几次联手私自行动,夜里打着治安队的旗号,以扫黄为名去河堤、公园敲诈过谈情说爱的男女青年。有的为求赶快脱身被迫花钱免灾。刚才保汉见他爹和一个女人进入公园,想起了他俩,他想自己不出面,借别人之手棒打“鸳鸯”。

  “不许动,警察!”潘大顺、刘小青冷不防听到这一声断喝,都不由得心里一惊!

  潘大顺怕刘小青受到伤害,忽地站起来,把她拉在身后护着。刘小青心脏不好,猛然受惊,吓得心里“咚咚”直跳。

  贾恭敖用强光手电照着潘大顺、刘小青的脸。雪白刺目的光柱闪得他俩睁不开双眼,用手掌放在眉上遮着强光。两人头次遇上这场面,心里都有点紧张。

  胡尚来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掌大的蓝皮本,在潘大顺、刘小青面前一晃,哑着腔说:“我们是警察,执行公务,你俩要老实配合!”又以不容置喙的口气断然喝道,“你俩不是两口子吧?”这一声喝问,使潘大顺、刘小青一时无语,俩人正犹豫,胡尚来又说,“你俩这对野鸳鸯,不在家守着儿孙,一个招蜂引蝶,一个拈花惹草……”

  “你胡扯!”潘大顺从没受过这等训斥,气得他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抓得“咔吧”直响。

  “你不服气,对吧?”贾恭敖尖着声音帮腔:“你俩都叫啥?哪个单位的?住哪条街?”

  刘小青听着这些,心里狂跳不止,一时手足无措,浑身颤抖。

  “我俩没干啥坏事,你能咋着?”潘大顺不服。

  “嗬,你还嘴硬!”胡尚来虚张声势地说:“王队长,给治安队打电话增援,把他俩带队里审问、录像、通知电视台曝光。让子女看看他们的爹娘夜里来公园干的好事。”

  刘小青听着这话心里很害怕,她是个爱面子的人,在品德方面,大半辈子无人说个不字,她觉得受到了诬蔑。这些话一刀一刀扎在她心里。万一在电视上曝光,熟人问起来,纵然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她想赶快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她拉拉潘大顺的衣角,示意他忍忍,好汉不吃眼前亏。对他俩说:“你俩也看到了,我们就是说会儿话,以后再也不来了。”说着示意潘大顺赶快走。

  “站住!”贾恭敖说,“不想上电视曝光也可以,不过要交五百元罚款。”

  潘大顺也怕曝光伤害到刘小青,想赶快脱离掉他俩的纠缠,一听要罚五百块钱,摸摸口袋,只有十几块钱,这分明是杯水车薪,对方肯定嫌少。

  刘小青下午去商场给她娘买衣服,记得口袋里还有五百元,连忙掏出来递给贾恭敖。

  “交给他,他兼着会计。”贾恭敖煞有介事地说着,并不接钱,示意刘小青交给胡尚来,显得公事公办。胡尚来接过钱,又用强光手电照照潘大顺、刘小青的脸,严厉地说:“要不是看你俩上岁数了,非曝光不可,以后不要再来了,走吧!”

  胡尚来、贾恭敖见他俩快步离开,俩人也来到公园门口。胡尚来掏出钱在灯下数数,正好五百元。他拿出三百元递给贾恭敖,说,你拿大头。贾恭敖接过钱,拿出一百元去公园门口小卖部买了两盒烟、两瓶矿泉水。两人急不可待地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大半瓶矿泉水,才点燃香烟。胡尚来吐口烟雾,要贾恭敖给保汉回个电话。

  此时,保汉正在床上搂着月玲亲热,俩人快到佳境时,手机响了。月玲嘟囔着,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电话。保汉接通手机,听到贾恭敖说:“哥们儿,刚才把野鸳鸯训了一顿,女的吓得不轻,男的嘴有点硬。看样子以后再不敢来公园偷情了。这俩人你认识吗?”“不认识,吓他俩一下就行了。”保汉怕有人再打电话打扰,关了手机。月玲搂着他的脖子问:“谁偷情了?”“你少打听。”月玲撒着娇:“我偏打听……”

  三 冤家路窄

  潘大顺、刘小青逃一样地走出公园,两人心情懊恼,憋着一肚子气。潘大顺把刘小青送到家门口,说:“罚那五百块钱,明天我取出钱给你。”刘小青说:“谁拿都一样,以后不提这钱了,权当丢了,你回去休息吧。”

  潘大顺回到家,拉亮灯,把没喝完的矿泉水放桌子上。见上边放一件新衬衣,一皱眉头,刚才保汉回来了?他有气无力地仰面躺在床上。想着今晚的倒霉事,愤愤地骂那俩“便衣”管事太宽,真不是东西!

  刘小青惊魂甫定的回到家,仍心有余悸。拉亮灯对着镜子照照,通红的脸像是被人刚用巴掌扇过一样。几十年一直品行俱佳的她,在道德作风上没人撇过嘴。刚才那俩王八羔子竟说她老不正经,实在让她受不了,愤懑之情久久不平。她隐隐地觉得肚子有点疼,胃里有东西向上涌,渐渐地想呕吐。她喝口凉开水压一下,可症状越来越重,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终于憋不住,绷着嘴跑到卫生间,“哇哇”地吐了一阵子。刚吐完,腹部疼痛,下坠内急,刚坐在马桶上,水一样的东西迅速下泻,刘小青估计是急性肠胃炎。病从口入,难道是在公园喝的矿泉水有问题?她刚站起来漱漱口,又开始呕吐。如此五次三番,折磨得她浑身无力,瘫软在床上,想着潘大顺也喝矿泉水了,他有无这种症状?她拿起手机。

  此时的潘大顺正在家里上吐下泻,来回跑卫生间十几次,把他闹腾得四肢无力。吃什么不干净东西了?潘大顺想起了喝的矿泉水。他强撑着身子走到桌前。拿起矿泉水瓶,朝着灯光一看,没喝完的矿泉水里,竟沉着一只黄豆一样大的绿头苍蝇!坏了,小青也喝的是这种矿泉水,会不会也上吐下泻?他刚抓起手机,手机响了,接通,听出是刘小青有气无力的声音:“大哥,你是否上吐下泻?”

  “我上吐下泻十几次。”潘大顺急切地问:“你呢?”

  “我也是。一连十几次,浑身无力。”刘小青声音微弱。

  “矿泉水里有只死苍蝇,咱这是急性肠胃炎。”潘大顺一听刘小青也是这症状,心急如焚,忙说:“你在家等着,我打120接你去医院急救。”潘大顺打了120,说了刘小青的详细住址,让120先去救她,然后说了自己的住址。他拉开抽屉,见现金只有百十块,心想,现在头疼脑热上一趟医院都得上千块,这钱远远不够。虽然有存折,可半夜里去银行取不出来。他想让保汉拿钱来医院,打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他不知道儿媳妇的手机号码,正束手无策,医务人员喊着潘大顺的名字,来到二楼敲门。他顺手拿起那少半瓶矿泉水,锁上门,被医生搀扶着上了救护车。

  潘大顺被救护车拉到医院时,先到的刘小青正躺在急救室北端的病床上输液。急救室很大,有十二张床位。中间八张床位已躺满了男女病人,北端还空一张床位,南端还空两张床位。医生把潘大顺安排在北端同刘小青相邻的床位上。医生问过潘大顺的症状,又看看潘大顺带来的少半瓶矿泉水中的绿头苍蝇,边让护士去化验矿泉水,边指着刘小青对他说:“她刚才也说是喝了在公园门口买的不干净的矿泉水,导致上吐下泻,你俩的症状一样,初步诊断是急性肠胃炎,马上输液。”

  这时潘大顺闭着嘴双腮一鼓一鼓,又要呕吐。护士见状赶快端来痰盂,“哇”地一下,潘大顺憋不住张开嘴又呈喷射状呕吐。护士给他处理完毕,要他交一千元押金。潘大顺呕吐得双眼噙着泪花,擦去嘴上的黏液,正要说钱不够时,刘小青从她的提包里取出一千元,递给护士去交住院押金。她知道潘大顺平时手里没那么多现金,来时多带了钱,以备他用。

  潘大顺感动地冲刘小青点头致谢,看着她惨白而又憔悴的面容,下陷的眼窝,心里很不是滋味。又给保汉打手机,仍关机,便给保汉发了短信,要他速送钱到市医院。护士给潘大顺输上生理盐水,已是凌晨两点。

  “哎——哟——”随着急救车急促地鸣叫着驶出驶回医院,病房里又先后进入一高一矮两个病人。潘大顺、刘小青脸朝外躺着,见这俩人有点儿面熟。他俩一脸痛苦,都是弯着腰,捂着肚子。高个尖着声音对医生说:“前半夜在公园门口小卖部买的矿泉水,喝下去四个多小时后肚疼难忍,上吐下泻十几次。”矮个哑着嗓子说:“我和他一样,现在泻得浑身无力。”

  潘大顺、刘小青听着他俩一个尖,一个哑的声音,觉得耳熟。又听他俩说也是在公园门口小卖部买的矿泉水,喝下去上吐下泻。他俩轻声交谈,难道这一高一矮就是那俩便衣警察?扭脸看看觉得长得像,真是冤家路窄,又碰面了。

  这时医生说,你俩的症状是急性肠胃炎。同他俩一样都是喝过在公园门口买的矿泉水上吐下泻。刚才那个病人带的矿泉水样品已化验过,内含大量的大肠杆菌、痢疾杆菌,要赶快输液,杀菌消炎。护士安排他俩躺在南端的两张病床上,要其各交一千元押金。俩人面露难色,高个尖着声音说,他是下岗职工,手里没那么多钱。矮个说,他生活困难,现在是“罗锅上山——前(钱)紧。”天亮才能借来钱。

  前半夜是执行公务的警察,后半夜变成下岗职工。潘大顺、刘小青听到这里,断定他俩是冒充警察。他俩合计着赶快报案,不能再让这俩冒牌货祸害老百姓。刘小青打通110,轻声说了昨晚在公园的经过,又说了他四人所在的医院,病房床号,要警察赶快来。这时护士催贾恭敖、胡尚来赶快交押金,要不无法取药输液。可他俩一再说手里没那么多钱,天亮才能借来。俩人各自掏出了昨晚的“罚款”收入,贾恭敖说:“我手里只有二百。”胡尚来说:“我手里也只有二百。”护士说:“一人二百还不够你俩输一次液的费用,不行,最少得一人五百。”刘小青听着,思索了一下,把护士喊到跟前,她掏出一千元递给护士,说:“人都会遇到困难,先拿去这一千元,赶快给他俩输液治病。”护士受到感动,对贾恭敖、胡尚来说:“那个阿姨替你俩交了一千元,看来你俩平时没少积德,好人遇上好报了。”贾恭敖、胡尚来躺在病床上,扭脸看看躺在北端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刘小青,觉得有点儿面熟。贾恭敖满脸堆笑:“谢谢您的菩萨心肠。”胡尚来点着头:“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护士给他俩输上液,病房里安静了下来。渐渐地,病房外,满天繁星变稀,天际显出了橘红色。

  四 跪地求饶

  星期天晚上,保汉和月玲的鱼水之欢太尽兴,一直睡到上午九点。他躺在床上揉揉眼,见蓝天白云,阳光灿然。伸伸懒腰,觉得神清气爽。“宝贝、宝贝。”早已起床的月玲满脸笑意,双目含情,来到保汉跟前,弯腰在他前额上亲了三下,说:“快起床吃饭。”保汉起床洗刷完毕,坐在桌前。月玲熟知保汉一天三遍吃捞面条都不烦,把他爱吃的手擀捞面端过来。保汉见捞面上浇上了肉末臊子,又浇上了十香蒜汁,看看都流口水。他接过筷子搅匀,夹一筷头面一尝,面条滑爽筋道,满口的微辣蒜味,扑鼻的香气给海参鱿鱼都不换。月玲看他狼吞虎咽,一连吃了两碗,心里十分惬意。又端来晾过的下面条汤说:“原汤化原食,把汤都喝下去吧。”保汉颇受感动,深情地看看月玲,一口气喝下面汤。一手搂着月玲的腰,想着她夜里的温柔,自言自语地说:“有女人真好。”他点燃一支香烟,眯缝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让烟雾在口腔积聚,咽下,又从鼻孔里长长地喷出两条浅蓝色的烟雾。他过足烟瘾,哼着小调,打开手机,机屏上显示有短信,他按下查看键,闪出一行字:“我生急病,带钱速来市医院101病房,父亲。”昨晚他和一个女的有说有笑,怎么会生急病呢?难道……他有种不祥的感觉,对正在刷碗的月玲说:“爸生急病住院了,咱快去看看。”保汉带上钱和月玲一起下楼,启动轿车向医院驶去。

  医院病房里,刘小青已输完六瓶液,又睡了一阵子,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潘大顺还没输完液,半躺在病床上,一脸倦容。刘小青下床洗过脸,刷过牙,用湿毛巾给潘大顺擦过脸,又端水让他漱口。医护人员推着盛有各种饭菜的餐车进入病房。医生交代,急性肠胃炎病人,宜喝米汤和稀粥,她盛了两碗稀粥,坐在床前要喂潘大顺。潘大顺有点不好意思,说等一会儿。

  这时保汉和月玲急匆匆地走进病房,听到刘小青说:“你是我师傅,又是大哥,别不好意思,再放一会儿粥就凉了,对胃不好,快喝吧。”潘大顺不再坚持,一口一口喝着刘小青一勺一勺喂的稀粥。一幅恩爱老伴服侍图,他俩看着很受感动。看来爹有个病灾,需要有人照料。月玲问保汉:“那女的是谁?”“不认识。”保汉摇摇头。想想她好像是昨晚在公园门口和爹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要是做爹的老伴多好,月玲想着,喊声“爸——”快步来到病床前。

  潘大顺见儿子、儿媳来了,心里很高兴,指着刘小青给他俩介绍:“她是你小青姑,跟我当过徒弟。保汉,你忘了?不认识她了?你七岁那年冬天,刚上一年级,我去郑州医院手术,你妈去护理我,无法带你去,是你小青姑照看你七天。”

  保汉看看刘小青,虽然三十多年没见面,但仍有印象。那时她十八九岁,扎两根长辫子,脸色红润,长得花朵一样好看。早晚接送他上学,在她那儿吃,在她那儿住,晚上和她睡一个被窝,还尿过一回床。忙点头说:“小青姑,您好。”月玲很有眼色地接过刘小青手中的饭碗,一勺一勺喂潘大顺。

  刘小青腾出手喝着稀粥,端详着保汉,见他和潘大顺一模一样,英俊高大,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保汉七岁时的稚嫩模样已不存在。刘小青清楚地记得,潘大顺手术住院时,把保汉交给她带了一星期。她看看喂潘大顺粥的月玲,见她眉清目秀,一脸善相。

  “保汉,你带钱了没有?”潘大顺喝完粥问。

  “带了。”保汉说。

  “昨晚我得急病住院,手里没现钱,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你小青姑替我交了一千元押金。”潘大顺说,“快还你小青姑。”

  保汉掏出一千元给刘小青递过去。

  刘小青不要,说:“我有钱,你拿去吧。”

  “你还要赡养你娘,开支大,一定要收下。”潘大顺劝道。

  一个不要,一个坚持要还。刘小青推让不过,只好收下。

  保汉问:“爸,你得的啥急病?”

  “唉,真倒霉,昨晚在家烦闷,想出外转转散心,没想到碰上一连串倒霉事。”潘大顺把昨晚他和刘小青的一系列遭遇说了一遍。又说,“真是冤家路窄,我和你小青姑刚来医院急救,那俩假警察也是喝了不干净的矿泉水,来医院急救,俺俩认出他们,已经向110报案,估计公安局上午会来人调查。”说着指指在病房南头正在输水的两个人,又说,“你不知道他俩有多坏,黑着心骗俺五百块,把你小青姑吓得不轻,气得发抖。你小青姑心软,刚才看他俩一时没钱,还以德报怨拿出一千元,给他俩交住院费。”

  “抓起来关他俩几天!”月玲一听气得想过去扇他两耳光。保汉听着暗暗叫苦,扭脸看看正在输液的贾恭敖和胡尚来,恼得想过去踹他俩几脚。心里直抱怨,本意是让你俩去吓唬他俩一下,可你俩却借题发挥,勒索钱财,性质恶劣。一报案,新账老账一起算,那是要坐牢的!他悔恨交加,想想自己是始作俑者,虽然没到现场,也脱不了干系。现在要趁警察没来,把这事的起因给爹、小青姑说清楚,求得他俩的宽恕。他把月玲叫到一旁,说了这一切。月玲惊愕得瞪大了眼睛,抱怨道:“你怎么能干出这事?”“我不趁早把他俩拆开,后患无穷!”“啥后患?”“他俩一旦情深,拆开就难。小青姑成了后妈,活着花咱爹的钱,有病咱得管,她晚死会分咱的家产。”保汉盘算已久,脱口而出。月玲没想到保汉会想得这么具体,这么细致,难怪他卡爹的退休工资。她想开导保汉,但当务之急要先把保汉他们仨联手干的这事给爹和小青姑说明,求得他俩的宽恕。她对保汉说:“我看爹和小青姑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儿,离你怕那地步还远着呢,别庸人自扰。咱做错事要主动赔礼道歉,我去给他们先求个情,你去喊他俩过来负荆请罪。”

  这时,贾恭敖、胡尚来的家属也来到医院。保汉来到他俩的床前指着他俩质问:“谁让你俩骗钱?骗了多少?”贾恭敖、胡尚来交换了一下眼神。贾恭敖嗫嚅着说:“五百。”“你知道骗的是谁吗?”“谁呀?”“你骗的是我爹!他俩认出你们,已报警,事弄大了!你俩这是敲诈勒索,是要进去喝稀饭的!”保汉越说越气。贾恭敖、胡尚来一听慌了手脚,忙问:“那咋办?”“赶快退钱,求得原谅。”保汉催他俩快起床。潘大顺和刘小青听月玲说昨晚公园那事是保汉幕后指使的,感到震惊,他怎能这样不择手段?!这时,保汉他们仨来到潘大顺、刘小青的病床前,悔恨交加地说:“俺们错了,请您高抬贵手。”两个家属拿出了一千五百元交给刘小青。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个人认错了,他俩禁不住心软了。刘小青说:“都起来吧,改了就好。”潘大顺说:“一会儿警察来了,俺俩说明不追究你们仨的责任,但永不能再犯了!”他们仨点头如捣蒜。

  这时两个警察来到病房,不动声色地看着,听着这些。他俩说明来意,分别询问了当事人,做了笔录。潘大顺、刘小青表明不追究他们仨的刑事责任,要求警方给予从轻处理。一个警察说:“他俩冒充警察、敲诈钱财,已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至于他们仨认错态度好,退还钱款,取得受害人的谅解,以及在本案中各自所起作用大小,是否累犯,我们在处理时会给予全面考虑。”食品监督站接到医院的反映后,为查处这些不合格矿泉水的来历,也派人来找潘大顺他们调查取证……

  五 舍命送药

  今年夏天,气候反常,一天到晚热浪滚滚。八月的清晨本应是微风拂面,凉爽宜人的时刻。可是却没有一丝儿风,树叶像墙上的风景画一样,一动不动。人像待在蒸笼里闷热难耐,老天憋了一天的劲儿,到傍晚时分开始发威。厚厚的乌云如锅底一样黑,驮着东海水飘过村庄,掠过楼顶,以压倒一切的气势翻腾着,自东南向西北缓缓移动。刺目的闪电扭动着细长的身躯,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闪电虽然稍纵即逝,人们仍清晰地见它时而在空中闪耀着划出带有“之”字形的细线。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着响彻夜空。刹那间,暴雨如注,倾盆而下。暴雨下了一夜,市内低洼处积满了水,有的街道能行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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