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才一个月，又被工作多年的公司解雇了，雄田万念俱灰。他想到了远离尘嚣的富士原始森林——每年，很多人就是在那儿自杀而找到了归宿。
在当地小镇，雄田雇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叫吉野，可能是见惯了来这里自杀的人，他面无表情地嘟哝道：“前几天，我还送了一个东京来的……”
目的地到了，雄田一下车，立刻感到一股阴森之气从林中袭来，他抬了下头——林子上方可见一处陡峭的悬崖，那里隐约坐落着一幢白色的房子，一群白鸽带着哨音正朝白房子飞过去。
雄田问：“那是什么？小别墅吗？”
吉野仍面无表情：“是家小旅馆。”
“小旅馆为什么要建在悬崖上呢？”
“如果你觉得这事有趣，自己登上去看看。”吉野声音冷漠地说，“到另一个世界去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能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或弄明白一件事，至少会减少一点儿痛苦和遗憾。”
雄田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沿着羊肠小路到达了悬崖上的白房子，人也几乎累瘫了。
果然是个小旅馆，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另外的人只有她的母亲跟女儿。
雄田早己饥肠辘辘，女老板却让他下厨，原来凡是来小旅馆的游客，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动手弄。雄田尬尴地站着，不知要怎么弄。女老板于是笑着给他做了一碗荞麦面条，雄田觉得好吃极了！他想到离异的妻子，一起生活了10年，她不知给他做过多少碗美味的面条，可他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有时还冲妻子大发脾气……
雄田走出小旅馆远望，小女孩正在赶偷食的鸟儿，原来在岩石丛的凹处种有菜秧。雄田摇了摇头，因为凹处里只有一点点土壤。
“您是担心长不出来吗？”小女孩冲他欢快地说，“妈妈说石头缝儿里能长出树和草，也能长出好吃的青菜。”她瞥了一眼在近处觅草的两只山羊，又得意地说，“我养的，明年这时候，母羊会生下许多小羊，我也能上学了。妈妈说要送我到最好的学校读书。她每星期都会去看我——”
雄田的心像被什么猛蜇了一下，想到自己正上小学的儿子尽管不在他身边了，但他答应过儿子每周六会带他去动物园或去科技馆看机器人。今天正好是周六，儿子一定很失望……
雄田回到客房时，老妇正将一桶热水吃力地倒入浴盆，还替他准备了一套睡衣。雄田的眼睛不禁湿了——母亲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地照顾他，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了……
第三天早上，雄田已在下山的途中。他看到有两个失魂落魄的男子，显然不是一路的，正各自沿着不同路径，向悬崖上的小旅馆吃力地攀登。
雄田知道了山以后没有载他返城的出租车了——司机们将那些寻死的乘客送到林海，明知不可能再载到什么人返程就会立即返回了。
没想到，雄田刚走出森林，就见到了吉野。吉野的脸上满是微笑，他主动打招呼：“您好，我们又相逢了！”他接过雄田手中的旅行包，“到过悬崖小旅馆的人，很多都会重新走出这片阴森的迷失之林。”
“不错，”雄田感慨万千，忽然像想起什么，满脸狐疑地问，“您怎么知道我会从原路返回呢？”
“因为人生只有这条路。”吉野意味深长地说，“事实上，您看到的那位老妇是我的母亲，另一个是我的嫂子，你看到的那个可爱小女孩其实是个孤儿——我父亲、姐夫都是在这片森林自杀的，四年前，小女孩的父母也是在这儿结束了人生……”
（侯楚杰荐自《生活文摘》）
吴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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