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好”,才是一个真正的作家要考虑的

  • 来源:创作评谭
  • 关键字:作家,考虑,北京
  • 发布时间:2025-04-08 16:51

  编语:由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江西省作协、江西省出版传媒集团有限公司联合主办,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集团有限公司承办的江西儿童文学重点作品研讨会于2024年11月27日在京举办。本次会议由国内著名评论家重点研讨了江西作家的八部儿童文学作品,包括彭学军的《大鸟》、张品成的《长征天字号行动》、王芸的《会飞的板凳龙》、陈蔚文的《芙蓉花开》、喻虹的《胡桃的七个夜晚》、金朵儿的《绿耳》、周博文的《流浪的小魔鞋》和罗荣青的《谷生的夏天》,集中展现了儿童文学赣军的创作力量。此文据北京大学教授、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先生的发言整理。

  最近,我几次谈论到关于现实主义的话题。

  巴西著名作家若热·亚马多,是一位现实主义作家。当他谈到他的代表作《可可》的写作时,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力图在这部书中,用最低限度的文学性和最高限度的真实性,来讲述巴伊亚州南部可可庄园工人们的生活。”

  他为了强调现实主义精神,故意有点极端地作了如上表述。其实,他是一个同样注重文学性的作家。我们光是从他的作品名称都可以看出其“文学性”。

  现实主义精神,是人类文学史的魂。在我们不经意中所提及的那些古今中外的文学经典,基本上都是现实主义精神的产物。

  辽阔、广漠、深邃、透彻的俄罗斯文学更是如此。我们津津乐道地谈论的那些大师,托尔斯泰、普希金、果戈理、契诃夫以及后来的高尔基等人,都是以现实主义精神贯穿他们一生的创作的。

  但到了20世纪中期,这一精神渐渐地不再像从前那样被强调了。“观察”“体验”“凝视”“逼真”“深入”这些词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虚构”“想象”“幻想”这些词—它们成为作家们(包括儿童文学作家)津津乐道的高频词。现实主义精神淡化,已是文学的不争事实。

  前些年,我说得最多的也是这些词。这没有错。中国当代文学(包括儿童文学)缺乏想象力,这也是不争之事实。但这么多年过去后,我看到了问题的另一面,当我们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虚构”“想象”之上时,我们的目光渐渐从历史、现实之上挪移开了。而殊不知,被我们忽视、漠视了的那一切,是文学创作的根本性写作资源。

  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那些故事,其实是任何虚构、想象都无法相比的—它们的诡谲神奇出人意料,而其背后丰富、深刻的含义,则远远超出“虚构”“想象”所能给予我们的一切。其实,我们的想象力即使强大无比,也不可能超过造化,超过现实—超过冥冥之中的造物主的设计。造物主既是人类社会乃至宇宙的无所不能的作者,又是天与地之间、人与人之间悲剧、喜剧、悲喜剧的至高无上的导演—唯一的导演。想想,连我们的所谓想象力,都是它给予的。

  由于对现实主义精神的淡忘,我们不仅对“现成的”“绝佳的”故事视而不见,而且还逐渐忘却了“功夫”二字,忘记了对“功夫”的操守与操练。

  现实主义是讲功夫的:观察天下万物、破其机密的功夫。就像绘画一样,它强调从素描开始—完全逼真的素描。基本功的概念,曾深入从前一代代画家的灵魂。最近看《达·芬奇讲绘画》,他在第九讲《树木与草地》中说到树叶时,有一段并非是来自植物学知识而是来自他细心观察的描述:“植物叶子生长的规律有两方面:一是为了便于整个叶面都能接受到从空气中降落下来的露珠,叶子的正面总是朝向天空生长着的;一是植物的叶子分布是层层错开的,尽量避免相互间的遮挡,就像墙上的常春藤那样盘着。这是因为叶子相错分布,一方面可以使露水从第一片叶子上面滑落的时候落到第四片叶子上(有些树木则要落到第六片叶子上);另一方面空气和阳光也可以穿透顶层的树叶落到下面的叶子,使它们同样能够吸收养分,健康成长。”那些大师就是这样开始他们的绘画的。他们一直在练基本功,真切感受存在的基本功。谈到凡·高,我们只想到他那些想象力狂放的现代主义绘画,却忘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专心致志地素描土豆。

  文学与艺术同理。

  当下儿童文学的文字背后的功夫缺失(当然不是指全部儿童文学作品),还有现在的儿童文学图书的封面和插图,也大多只有创意,而没有功夫。过多的颜色平涂的图画,几乎成为插画的全部,而那种建立在素描基础上、能见功底的插画已很难再看到了。我并不否定创意,但我同时要说:有价值的创意,一定是建立在功夫之上的。

  中国儿童文学—特别是中国的儿童小说,是不是需要重新面对“现实主义”呢?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想象力与记忆力的关系呢?是不是应该这样想:想象力固然重要,但记忆力—对现实的记忆能力更重要?是不是应该回到现实主义的大旗下,然后用冷静而犀利的目光观察、打量这个风起云涌、变化万端的世界,去眺望苍茫无极的远方?

  当然,我们也不要将现实主义的范畴人为缩小。对现实主义的理解宜宽不宜窄,更恰当的说法是:现实主义是一种精神,一种方法,一种手法;现实主义并不意味着只是写现实,写当下—现实主义与时间空间无关;现实主义精神一样体现在那些狂放不羁、穿越时空的幻想性的作品中。

  现实主义创造了文学史的辉煌。一部儿童文学史的辉煌同样离不开现实主义。现实主义是文学存在的根基,也是文学存在的理由,我们无法对其淡漠,更无法背弃。中国当下的儿童文学需要尊重现实主义,需要认真的回归,那是应有的一份理性。

  此次,我大致阅读了江西近几年出版的八部长篇儿童文学作品,《大鸟》《长征天字号行动》《芙蓉花开》《谷生的夏天》《会飞的板凳龙》是写实的,《绿耳》《胡桃的七个夜晚》《流浪的小魔鞋》是幻想类的作品。但我看下来的感觉是:无论是幻想类还是写实类,都具有现实主义倾向。我注意到,几本幻想类的作品,与一般意义上的幻想类作品有很大的区别。说是幻想,作者却是将它当现实生活来写的。在作者看来,这并非虚构,就是现实—我们能感受到,他们在写这些作品时,始终沉浸在高度的真实感之上。它们和《大鸟》《长征天字号行动》等,同属现实主义。

  彭学军的《大鸟》是一部文学性比较高的作品。她的作品早已形成自己的风格,也早已是一个成熟的作家。作品形成自己的调调,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彭学军的调调”可以作为一个题目去做,做这个文章的人要回答我们:这种调调形成的元素是什么?这种调调的美学特征是什么?这部小说的主角是鸟—大鸟—白鹤。如果是我,我是不敢写这样题材的作品的,白鹤也好,丹顶鹤也好,都被多次写过。当年,我的小妹曹文芳要写盐城的丹顶鹤,我就不太支持。但她最终还是写了,因为她获得了一个特殊的关于丹顶鹤的故事。几年前我从江西卫视的一个节目里,看到了一个关于金雕的惊心动魄的故事,马上记录下来。后来与白冰讲了这个故事,他鼓动我写。我都快动笔了,但最终决定放弃。因为我让学生从网上购买了十几本写金雕的长篇,翻阅之后觉得想不雷同都难!

  但彭学军写《大鸟》,只管将它当一部可以无愧于“文学”的作品来写,不管其他,我以为彭学军成功了。

  张品成的《长征天字号行动》很扎实。故事也好,所有的故事都是围绕过河—过河只是很少的文字,这是很巧妙的构思。里面有很多以前的文学作品里从未见到的情节—比如在革命精神的感召下,当地百姓纷纷将寿材贡献出来建成过江浮桥。当然,如果题目在渡河上做文章而不是在长征上做文章是不是更好呢?

  陈蔚文的《芙蓉花开》是一部少年小说、成长小说。少年小说是一个年龄的概念,成长小说是一个内容性质的概念,但这两者之间有着比较密切的关系。

  成长小说这个概念不能无限制地扩大,将一切东西都囊括进来。它肯定不包括以前定义的儿童小说、童话之类的门类。如果将成长小说比喻为羊毛,那么少年小说就是羊,羊毛出在羊身上。但羊不等于羊毛。也就是说,少年小说不等于都是成长小说。成长小说有它自己的特征。一句话,得有“成长”这个特质。我以为,少年小说应将成长的性质看成是自己的基本性质—好的少年小说、有深度的少年小说,都应将“成长”看成是自己的基本命题。

  因为没有“成长小说”这个概念,以往的一些少年小说处境十分尴尬。因受儿童文学传统概念、格式、深度、叙述方式的制约,它很难将自己做到位。它一边创作,一边扭头看着儿童文学的脸色,干得很不痛快。风声一紧,它就拼命往儿童文学—那个经典的、标准的、大家共同认定的样子上靠。这样,它没有将自己做成应该做成的样子。现在,得给它一个名分。它的去向,大概不是向那个不言自明的“儿童文学”靠拢,而是要远远地甩开它,走自己的路,吃自己的饭。不能将自己的碗放在人家的锅台上。儿童文学若还想继续管辖“成长小说”,那么就要适当地扩大自己的口径。

  少年小说/成长小说的出现与格局的形成,表明了儿童文学对一定年龄的儿童的成长的关注,这种作品与这一年龄阶段的儿童的认知能力、审美能力与心理等契合,阅读这样的作品,对于他们的成长无疑是有很重要意义的。

  成长充满了神秘感。一个身体随着成长,出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变化。腿、胳膊、皮肤、神经、头发、声带,所有一切,都出现了“变异”。这些变异甚至使他本人都感到不够自然、无从把握。还有更隐秘的、几乎不可告人的变化—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觉得身体内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发芽,并在不停地生长。夜间,多了许多从前不曾有过的梦幻。他们还会时常在酣睡中忽然地有一种麦苗在夜露中拔节生长的感觉。

  成长过程是一个充满了痛苦的过程,本是一片没有太大动静的心田,忽然在一场春雨之后,变得生机盎然。然而生长出来的,并不都是一样的东西。它们是互相排斥的,倾轧、冲突,无休止地发生着。当然这其中,总有一股新鲜、向上的力量,在各种混乱的力量中企图直线向前。它像一匹没有管束的野马,踏着脆嫩的心野,要走向开阔,走向阳光,走向诗意。尽管有无数的阻隔与羁绊,它可能在冲决中碰得头破血流,但,没有任何力量能够真正地阻止它的前行。它叫良知,叫理想,叫人性。它来自造化,又来自教化。在此之前,他的心灵虽然也不时地遭受冲击,但大多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而现在,心灵感受到了风暴—他开始了真正的人生战斗。童年的和平时期终于结束,号角吹响,战场来到了脚下。这是一场青涩而充满抒情意味的战争。

  多疑、自尊、嫉妒……他们的心理被轮番袭击。他们变得有点怪诞,让人不太容易琢磨了。这个时期,他们很容易树立对立面。同伴、父母、老师,随时都可能成为他们戒备、愤怒甚至仇恨的对象。他们有一种弱势感,因此,一方面拼命保护自己,一方面做出动作有点夸张的反抗。而此时的成人,似乎也变得敏感起来。他们总觉得空气里散发着诡秘不安甚至危险的分子。于是,一场拉锯式的窥视与反窥视的“战争”就开始了。

  这是人生中最热衷于憧憬的一个阶段。此时的他们喜爱摆出一副远眺的姿态,他们有一个朦胧的前方。这个前方究竟有什么样的风景,他们并不能作出具体的描述,但,它依然在那样强有力地吸引着他们。眺望的姿态是优雅的,他们会有一种为之心动的豪迈感、悲壮感。来自母体的幻想力,现在借了一些似懂非懂的知识,突然一下子变得强劲起来。他们将前方想象得各种各样,并且都充满了诗情画意。神态的痴迷,有时也会感动成年人,并会使已经变得实际、世俗的成年人羡慕。并不总是眺望,上路的欲望在与日俱增,终于有一天,他们觉得该上路了。路又是一个意象,一个象征。

  肉体在成长,灵魂在成长。

  终于化蛹为蝶,成长告一段落,他们破壳为“新人”。

  《芙蓉花开》就是这样的成长小说。

  其他几部作品也都有自己的特色,不落俗套。《胡桃的七个夜晚》《绿耳》《会飞的板凳龙》《流浪的小魔鞋》《谷生的夏天》都很有代入感。这一点十分重要。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不一样,有些成人文学很没有代入感,但文学史上的位置很高,因为文学史是专家写的。专家将文学分为两种,一种是具有可读性的,一种是缺乏可读性的。专家们往往更看重并无可读性的,而那些越具有可读性的作品,就越有可能被看成是二流三流的作品。儿童文学不是这样,无论是高级的还是不高级的,都必须具有可读性。至今我们还没有发现一部没有可读性的儿童文学作品在世界儿童文学史上具有很高的位置。小孩看不进去的儿童文学,是儿童文学吗?

  江西儿童文学既是江西的,也是中国的;中国儿童文学既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我没有在这句话的前面加上“希望”二字,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做到了。

  在我们记住了儿童文学应当有代入感之后,我们再说另一个话题:儿童文学的特殊性,我还是那个根深蒂固的观点:儿童文学首先是文学。

  最近,我看《巴黎评论》中对怀特的采访,看罢极其惊讶,因为他的回答与我这些年在多个场合和文章中的表达如出一辙。我之前只是看他的作品,却一直没有看过他的言论。他在说到《夏洛的网》时说道,他在写作这些后来被我们当成儿童文学经典的作品时,从未在构思和写作过程中明确阅读的对象是儿童。他说,就像他写成人文学作品一样,他考虑的只是文学性问题。他说如果在写作《夏洛的网》这样的作品时“换挡”成儿童读者,那么很有可能最后弄断“档杆”。他承认儿童文学作品与成人文学有区别,但在他看来,这些区别微不足道。他甚至并不在意语词的深浅度。在他看来,他在写作所有作品时,本来就没有太深的语词。其次,他认为孩子有可能反而喜欢让他们为难的词。

  “我把难词扔给他们,他们一反手就击球过网了。”

  另外,我还要说一个话题:

  在所有的文学门类中,儿童文学是最具人类共通性的。相对于成人文学而言,它不是很在意特定的民族性、国家形象、传统文化,其识别度较低。我们可以从《卖火柴的小女孩》中的小女孩看到丹麦的“特定”吗?我们可以从《小王子》看到英国的“特定”吗?我们可以从《夏洛的网》看到美国的“特定”吗?

  在阅读时,我们从来就没有想到丹麦、英国、美国,孩子们就更不可能想到了。另外,我们要意识到,如果你写了一个在中国发生的故事,“民族国家”自然就在其中了。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讲中国故事,而是如何讲好中国故事。

  “讲好”,才是一个真正的作家时刻要考虑的。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中文系)

  曹文轩   近年来,江西戏曲涌现了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青春版赣剧《红楼梦》、吉安采茶戏《有盐同咸》等一批优秀原创剧目。这些剧目有的频获业内奖项,有的登上全国舞台。

  在国家及省市各项戏曲扶持政策、非遗保护政策及各项艺术基金的扶持下,江西戏曲原创新作不断推出,经典老戏频频复排,国有戏曲院团数量稳步上升,线上线下传播途径丰富,戏曲发展呈现盎然生机。

  江西地方戏曲剧种概况

  (一)剧种丰富,“中国高腔的发源地、南方采茶戏的兴盛地”

  中国戏曲剧种艺术体系建设是中国戏曲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江西现存的本土戏曲剧种,大致可分为以弋阳腔、赣剧、宜黄戏等为代表的古典戏曲剧种体系和以赣南采茶戏、南昌采茶戏等为代表的采茶戏剧种体系。众所周知,江西是明代四大声腔之一的弋阳腔的诞生地,弋阳腔对全国四十多个高腔剧种产生过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同时,江西拥有十四个采茶戏剧种,占全国现存采茶剧种的一半以上。辉煌灿烂的江西戏曲史,为中国戏曲的发展作出过重要贡献。

  新中国成立以来,江西省开展过五次大规模的地方戏曲剧种普查活动,局部的小型普查则更多。根据最新的全国地方戏曲普查结果显示,目前,江西有包括赣剧、赣南采茶戏等在内的二十三个本土剧种,京剧、越剧、黄梅戏三个跨省剧种,共计二十六个剧种。[1]全部剧种数量在全国排名第五,本土剧种数量位列全国第三。另有多种木偶戏和皮影戏。此外,江西戏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传统戏剧”类项目的有十七个,其中弋阳腔、青阳腔、赣南采茶戏、宜黄戏、广昌孟戏、婺源徽剧均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二)院团数量明显增多,采茶戏与赣剧南北辉映

  院团是剧种艺术体系的重要载体。在国有文艺院团改革的大背景下,我省已有南昌、九江、宜春、上饶、吉安、抚州六个设区市出台了本地深化国有文艺院团改革的举措文件,其他地区也正在推行中。其中,宜春市采茶歌舞剧院更名为宜春市采茶剧团,变更为二类公益事业单位,设立了舞台艺术创作专项资金,并要求全市还没有国有文艺院团的县市区必须在两年内组建国有文艺院团;吉安市将原国有企业文艺院团属性变更为公益二类事业单位,并自2024年起设立文艺发展专项资金三百万元。这些都为后续改革的院团提供了范例。

  数据显示,目前全省有登记注册的戏曲院团三百九十四家,比2016年第五次全省地方戏曲剧种普查时增加一百五十三家,增幅达百分之六十三点四九,其中国有戏曲院团八十四家,非国有戏曲院团三百一十家,与2016年相比民营院团增幅约百分之两百八十七点五,数量翻了近三倍。其中采茶(花鼓)戏院团一百一十二家,约占全省戏曲院团总数的百分之二十八点四三,是目前我省占有率最高的戏曲院团,与赣剧院团形成了一南一北的发展格局。

  我省古老剧种及稀有剧种也呈现良性发展态势。以江西地方大剧种赣剧(含弋阳腔)为例,现有省级院团一家、县级国有院团五家、民营剧团五十一家,主要集中在赣东北的鄱阳、余干、乐平、浮梁、弋阳、贵溪、广信、横峰、铅山等地。赣剧民营院团数量远超国有院团数量,显示了其较大的市场需求。濒危剧种中,2021年无国有文艺院团的宜黄戏、旴河戏现有一家国有剧团;西河戏、宁河戏、赣东采茶戏现均有两家及以上民营剧团。

  此外,令人欣喜的是,第五次全省地方戏曲剧种普查中被认定“消亡”(不符合剧种认定的八条标准)的剧种景德镇采茶戏,在2024年江西省第五届青年戏曲演员展演中有演员入选,并表演了该剧种传统剧目《补碗》。

  地方戏曲是地域文明乡土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剧种由“消亡”到努力“重现”的过程,得益于地方经济文化的快速发展与地方政府对乡土文化越来越多的重视。

  (三)戏曲人才涌现,形成老中青梯队

  戏曲也被称为“角儿”的艺术,戏曲演员的培养是戏曲发展的重要环节。据统计数据显示,目前我省有戏曲从业人员近三千人,演员一千七百余人,四十岁以下戏曲从业人员比例为百分之四十五,戏曲演职员队伍较为年轻,呈现出勃勃生机。

  选树名家方面,江西有包括涂玲慧、陈俐、龙红、张曼君、赵一青、杜欢、杨俊、梅院军在内的八位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可谓名家辈出。同时,通过积极组织全省各院团申报全国各类艺术人才培养项目、大力实施青苗哺育工程和人才提升工程,如江西省文联举办“江西文艺·名家讲堂”,江西省青年戏曲人才技能提升班、全省编剧人才高级研修班、第一届江西舞台美术青年(管理)人才培训班、全省文艺创作研修班、赣南采茶戏乐队打击乐(司鼓)人才培养研修班、赣南采茶舞蹈人才培养研修班、全国少儿戏曲“小梅花”师资培训班等,积极培养戏曲相关专业人才及后备力量,推动江西戏曲的发展。

  近年来,我省涌现了导演徐明、陈超;主胡(主奏胡琴)王莎莎;作曲、司鼓吴文飞;演员朱莹莹、张钰、孙振、胡海栋、周琳添、张秋芳、赖舒华、陈兰、辛慧祖等一批优秀的青年戏曲人才,形成了老中青三代人才梯队。

  (四)坚持“三并举”方针,打造名剧

  剧目创作生产是戏曲发展的动力。从2019年至今,我省根据戏曲领域“三并举”方针,复排传统戏,新创新编古装戏、现代戏近四百部。其中获得江西文化艺术基金大型舞台项目资助的有四十七部,获得国家艺术基金资助的项目有八部。

  复排的经典传统戏中,赣剧弋阳腔《江边会友》入选2023年全国地方戏精粹展演;赣剧弋阳腔《江边会友》、旴河戏《姜女游园》、弋阳腔《张三借靴》、赣剧弋阳腔《定天山》四部剧目入选2023第二届全国高腔优秀剧目展演。

  对新创剧目,江西省通过调度摸底,制定三年创作计划,召开艺术创作选题评审会等方式,征集遴选具有江西特色的重点创作选题上报文旅部,为创作名剧夯实基础。赣南采茶戏《兰香如故》、赣剧《黄庭坚》入选文旅部2023—2025舞台艺术创作行动计划,并被列为我省近三年的重点选题。重点新创剧目吉安采茶戏《有盐同咸》入选多个国家级、省级艺术基金、文艺精品项目,并于2023年搬上舞台后收获观众好评。

  此外,2024年,乐平市赣剧团创排的赣剧《李尔王》,万年县文工团(赣剧团)创排的《稻源万年》相继立上舞台与观众见面。两个县级剧团有意愿有实力创排大戏,剧目也呈现可喜品相。放眼全国戏曲院团,也非一件易事。

  江西本土戏曲的发展与传播

  (一)线下惠民展演,吸引更多观众进剧场

  戏曲的发展离不开观众,为扩大优秀新创剧目的观众覆盖面,“把人民作为文艺审美的鉴赏家和评判者”[2],由江西省文化和旅游厅主办、江西省文化和旅游研究院(江西文化艺术基金管理中心)承办的“赣鄱好戏”江西优秀剧目展演活动在2023年10月拉开帷幕,每月展演一部江西优秀剧目,做到“月月有精品,全年有戏看”,形成常态化演出模式,并邀请社会各界民众进剧场看大戏,为传统戏曲的传承发展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使戏曲艺术更好地服务百姓。

  2024年“赣鄱好戏”惠民工程被列入江西省政府工作报告。从活动开始截至2024年9月,已有包括赣剧、弋阳腔、赣南采茶戏、宜春采茶戏、吉安采茶戏、高安采茶戏、京剧等七个剧种的十二台优秀剧目登上“赣鄱好戏”的舞台,戏曲剧目占比高达百分之八十。

  赣剧《红楼梦》《烛照丹心》、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宜春采茶戏《明月山的崽》、吉安采茶戏《有盐同咸》、京剧《老阿姨》等一批近年新创优秀戏曲剧目借助这个平台与更多观众见面。值得一提的是,从2024年1月起,主办方每场演出都会给现场观众发送剧目满意度调查,让观众提建议。

  随着活动的持续举办,越来越多优秀的江西本土戏曲被纳入“赣鄱好戏”活动,越来越多的渠道和平台能让观众了解演出信息,越来越多专业的剧评人、戏剧研究者加入观剧行列,越来越多关于江西本土优秀新创剧目的文章发表在专业期刊报纸上……“赣鄱好戏”,惠民也惠戏。

  (二)线上短视频助力传播

  随着媒介技术的更新迭代,短视频凭借其生产流程简单、制作门槛低、参与性强等特点应运而生,“短平快”的流量传播内容逐渐获得各大平台、粉丝和资本的青睐。抖音发布的《2024年非遗数据报告》显示,濒危和小众非遗借抖音走向大众视野。文中提到赣剧传承人陈俐的教学视频引发十四万网友转发,在让陈俐出圈的同时也让更多人了解赣剧这一古老剧种。

  2022年,江西省文化和旅游研究院作为项目主体申报的“地方稀有剧种展演”获得年度国家艺术基金传播推广项目。该项目与文旅部科教司青年科研人才扶持计划项目合作,利用数字化手段及新媒体技术,挖掘传统文化艺术资源的深刻内涵与当代价值,并于2022年7月1日在抖音平台开通账号“戏犹记”传播戏曲短视频作品。目前“戏犹记”视频观看总量达六百四十余万人次,获赞十一点一万,已在业内具备一定影响力。

  目前江西省戏曲院团中,乐平市赣剧团、鄱阳县赣剧团在戏曲的线上传播上,做得较为突出。这两个院团都能充分利用抖音平台向广大观众直播戏曲演出实况,官号的粉丝数均在三万以上。各戏曲院团的“名角儿”也纷纷开通抖音账号传播戏曲文化。其中在抖音平台粉丝量最大的戏曲演员是江西省赣剧院的演员张钰,粉丝数十六万,获赞近六百万人次。赣剧知名演员陈俐凭借课堂教学视频出圈,收获了八万多粉丝。

  多渠道传播模式,让赣剧收获了越来越多的观众。但与京剧、越剧、秦腔等抖音上传播较广、戏迷较多的剧种相比,赣剧有“破圈”的短视频但没有“破圈”的账号,且账号大多缺乏专员或专业团队运营。除赣剧外,其他剧种的院团在主流视频平台(抖音、哔哩哔哩、小红书、快手等)传播推广的能力还有待加强。如何将线下观众吸引到线上,再由线上观众扩展到更广阔的线下,这是江西戏曲在传播方式上亟须思考的问题。

  江西戏曲的可持续发展之路:剧种建设的自觉

  如前所述,江西有丰富的戏曲文化资源,二十七个剧种各有特点。20世纪80年代《中国戏曲志》《中国戏曲音乐集成》的编纂出版,对全国各地的剧种艺术进行了全面的记录整理和总结,由此我们可以了解剧种的历史沿革、代表剧目、主要声腔、表演程式、演出机构、演出场所、演出习俗、相关文物、报刊专著、奇闻轶事、口诀行话等等内容。随着全球化、信息化的到来,加之普通话的普及,有些剧种在学习其他剧种的过程中得到发展,也有些剧种在程式表演上与京剧、昆曲等大剧种越来越趋同,有失去本剧种特色的风险。戏曲从业者、研究者对剧种建设的自觉意识,对本地剧种的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现以近年来江西涌现的几部新创剧目为例,管窥它们成功背后,对剧种建设的自觉意识以及可供参考的经验。

  (一)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对剧种发展的自觉探索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改编自罗宏的小说《骡子和金子》,是江西近年来新创剧目中的佼佼者。该剧叙写了中央红军长征时期,“骡子”为完成亲手将金条交还给“二号首长”的承诺历经艰难险阻踏上长征的故事。编剧盛和煜、导演张曼君对赣南采茶戏这一剧种非常熟悉且配合默契,这是他们合作的第十二部作品,也是张曼君继《山歌情》《八子参军》《永远的歌谣》后执导的第四部红色题材赣南采茶戏作品。

  张曼君曾坦言该剧的创作立足于剧院的现实情况及演员的素质。该剧的创排具有明确的剧种建设意识,是主创团队对赣南采茶戏剧种发展的积极探索。这部戏在突破赣南采茶戏剧种局限,丰富扩充行当表演、音乐风格等方面尤其值得称道。赣南采茶戏讲求歌、舞、戏并重,善演普通男女的情爱故事。从角色行当上看,素有“三脚成班,两小当家”之说,以小丑、小旦为主,又以丑行的表演为一大特色。传统赣南采茶戏没有老生行和净行,音乐灵动有余厚重不足,不善于表演宏大题材。为了弥补赣南采茶戏这些“先天不足”,主创在《一个人的长征》中增加了古玉洁、“二号首长”这些在传统赣南采茶戏行当中无法归类的角色,并且通过运用美声、民族等多样化的唱法,新制赣南采茶曲牌等方式,增加剧种音乐的厚重感。[3]张曼君等主创通过剧目创作对赣南采茶戏这一剧种行当、音乐、表演等方面的拓展与尝试,丰富了赣南采茶戏的剧种表现内容。

  (二)青春版赣剧《红楼梦》的新尝试

  20世纪50年代赣剧由农村进入城市,以弋阳腔为核心,创编了一批适合城市观众口味的传奇剧目。由石凌鹤编剧的《梁祝姻缘》让赣剧在省会南昌站稳脚跟打响招牌,而后江西省赣剧院又创排演出了《珍珠记》《还魂记》《西厢记》《西域行》“三记一行”大获成功;与此同时,江西的广大农村还在演出传统的喜庆戏、平安戏、丰收戏,传承着花部乱弹音乐。赣剧形成了雅俗两途的双重品格。

  青春版赣剧《红楼梦》是主创对赣剧这一古老剧种雅化的另一种尝试。该剧唱腔指导陈汝陶定青阳腔为主腔、弋阳腔为辅腔,大量使用赣剧高腔传统音乐曲牌,并用青阳腔[绵搭絮]作为黛玉的主要曲牌,定弋阳腔[香罗带][红衲袄]等为宝玉的主要曲牌,充分利用声腔曲牌特色塑造人物。同时,在音乐上还采用歌队伴唱,多人合唱一支曲牌、多人联唱一支曲牌等形式,渲染情感深化剧目主旨,尊古而不泥古,令古曲焕发新生机。

  《一个人的长征》《红楼梦》作为新创戏曲剧目对剧种建设很有启示。《一个人的长征》中,主创努力突破小剧种表演宏大题材大剧的限制,从剧种本身出发,创造性地突破剧种行当、声腔的限制,让赣南采茶戏从善演男女情爱的小戏变成也能演得好革命题材的大剧;《红楼梦》里大量使用了赣剧传统音乐曲牌,并使用多种音乐表达形式,让古曲焕发新生。

  有些新创剧目为了评奖,外请大导演、大编剧。这些大导演、大编剧定有其过人之处,但如果短时间内无法熟谙地方剧种的特点,就易造成某些新编剧目虽然投资颇大,却渐渐脱离戏曲本体,除了念白,不见本剧种的音乐、绝活、表演的情况。

  张曼君导演在《一个人的长征》里对赣南采茶戏唯歌舞化的纠偏的艺术自觉是非常值得尊敬的。这份艺术自觉离不开她对赣南采茶戏剧种发展的思考与担当。培养本地剧种的编剧、导演、作曲,对剧种的发展至关重要,他们的存在让创排出适合剧种特点、院团个性的剧目成为可能,也让新创剧目有可能真正反哺剧种,不至消亡。

  注释:

  [1]参见卢川、蒋国江:《现状与思考—写在江西剧种普查之后》,《戏曲研究》2018年第2辑。因种种原因,弋阳腔暂时未被此次地方剧种普查列入剧种之列。

  [2]中国政府网:《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新华社2015年10月15日。

  [3]伍文珺:《精湛与“局限”—兼论杨俊在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中的表演》,《影剧新作》2023年第4期。

  (作者单位:江西省文化和旅游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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