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螳螂(上)

  • 来源:章回小说
  • 关键字:螳螂,宪兵
  • 发布时间:2012-03-31 17:05

  一

  辽城出现个神乎其神的传奇人物,头戴面具,身穿螳螂衫,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手持二十响匣子枪,指哪打哪,百发百中。他还有一手绝技,袖筒里藏着数枚或十数枚箭头,如同拇指大小,派上用场时,手起箭飞直射对方要害,箭入人亡,十拿十稳,江湖上称其螳螂人。

  螳螂人手下有百十号弟兄,隐蔽在城外关山。这百十号弟兄,个个都跟他学了一手飞箭功,功夫虽不及他,但也十拿九稳。九一八事变后,关东沦陷,辽城成了日本人控制的“满洲帝国”辖地,螳螂人和他的弟兄们就仨一群五一伙地频频在辽城出没,每每出没,就会发生数名或十数名鬼子汉奸莫名其妙见阎王的怪事。凡是见阎王的鬼子汉奸,身上都会留有红布条,上写螳螂二字,搅得驻守辽城的日本特高课和宪兵队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又冒出一伙人,人数不多,却精干无比,专门袭击鬼子汉奸,袭击后,也同样留下红布条,上写螳螂二字。这伙人身怀多门派的武功绝技,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弄得鬼子汉奸不知所措。

  这天晚上,宪兵队长小藤突然又接到来自下属的告急,说城西门的劳工看守所被螳螂给端了,看守所的所长和十名宪兵全部被杀,数十名劳工纷纷逃匿。听到这个告急,小藤慌了手脚,硬着头皮来到特高课总部,请求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的老师酒井课长赐教。酒井诡秘地说:“我已想好了对策,不妨一试。”小藤睁大了眼睛,“什么对策?”酒井没有马上回答小藤,他走到翻译官正雄一男的身旁,耳语一番,正雄一男“哈咿”一声,便离开特高课总部。半小时后,见正雄一男领来一人,这人黑黑的脸膛,高高的个子,戴着偌大的墨镜,手持乳白色的手杖走进来。此人便是辽城警察署的神探署长白龙。酒井是十几年前认识白龙的,当时白龙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刚好和酒井是同一年级学员,白龙在侦探系,酒井在特工系,两人都是当初的高材生,因为出类拔萃,所以两人在学校就已相识。酒井作为特高课课长随军侵入东北后,白龙早已是关东赫赫有名的神探了,人称关东福尔摩斯。酒井的翻译官正雄一男就是白龙介绍给酒井的,两人可谓老相识。

  此刻,两人礼节性地寒暄几句后,酒井便切入主题,说:“老同学,一定有所耳闻吧,数月来,绰号螳螂的抗日组织在辽城活动猖獗,制造了多起暗杀我帝国军人的事件,尤其近两月,帝国军人连遭袭击,防不胜防,损失惨重,我数十名勇士和军官统统在袭击中殉国,这大大冲击了帝国军人的神威,令我日夜不宁啊。”听到这儿,白龙问:“阁下的意思是……”酒井说:“请老同学帮我查查,辽城的螳螂是什么来历,我的酬劳大大的!”白龙笑了笑:“阁下的特高课不是很精干的特工吗?为什么……”“不不不,”酒井说,“特高课虽精干,但我们在明处,螳螂在暗处,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啊。”白龙说:“您不是还有关东军奉天总部派来的宪兵队吗,他们也不好使吗?”酒井摇了摇头:“他们杀敌行,办案不可。”“那好吧,”白龙说,“既然阁下这么信得过我,我就帮把手。不过,据我所知,江湖上的螳螂善避刀枪,功夫了得,没谁能接近得了,在下也只能查个大概,还请阁下谅解。”酒井说:“我只想知道辽城的螳螂是什么人,为什么和大日本帝国作对?”白龙说:“我一定尽力。”说完,白龙便要告辞。酒井赶忙拦住:“所以这么晚把老同学请来,就是因为刚刚又发生了螳螂袭击我帝国军人的事件,我劳工看守所的所长和十名宪兵统统被杀,劳工统统逃逸,因此劳驾老同学即刻与我同去现场看个究竟。”

  劳工看守所在辽城的西门外,是个四合大院,门侧有一岗楼,院内摆放若干采矿的设备和工具。东西两侧的厢房,是劳工房,正房是看守所官兵的住所。

  特高课的吉普以及宪兵队的三辆摩托开进劳工看守所院里,酒井、白龙和正雄一男从吉普里出来,小藤带数名宪兵从摩托上走下,列队跟在后面。

  白龙和酒井走到现场停下,在探照灯的聚光下,现场清晰呈现眼前:十名士兵横七竖八姿态各异死在地上,面部神情凄惨,身上伤势相近,脖颈均有箭镖刺痕,血肉模糊不清,每人身上分别留有“螳螂”标记。

  白龙仔细勘查一番后,又向正房屋里走去,酒井、正雄一男和小藤跟在后面。

  白龙在死在床上的所长跟前停下。所长只穿白睡裤,上身赤裸,迹象表明,所长也死在箭镖下,除了脖颈上的箭痕,其他部位不见伤痕,胸上同样留下“螳螂”的标记。

  白龙对酒井说:“经勘察,现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第一,这起案件的确是螳螂所为,因为螳螂袭击行为的唯一标记就是留有“螳螂”的红布条。第二,案发时间应该在两个小时之前。第三,根据现场判断,近来在辽城城里出现的螳螂对日本军人有着刻骨仇恨。第四,该螳螂精通多门派的中国功夫,出手敏捷,招招致命,即使贵军的一流武士与其对峙恐怕也难以制胜。”酒井问:“那么依老同学判断,制造这次袭击的螳螂是一人还是多人?”白龙说:“应该是多人。很明显,这次袭击,他们使用的是门派的箭镖,力度各有所异,这就排除了仅只一人的可能性。再者,从官兵停尸异处的现状而言,也证实了这次袭击是多人所为。另外,根据十名士兵的横尸形态推测,外面的螳螂是同时向十名士兵发起攻击的,他们至少要三人以上。”酒井问:“那么螳螂是男是女,老同学可否判断?”白龙说:“这很难确认,但这次袭击肯定有女性。”酒井说:“这么说,螳螂组织男女都有?”白龙回道:“可以这么认为。”酒井满意地笑道:“吆西,老同学帮了我的忙,我要付给大大的酬劳。”

  小藤对酒井如此深信白龙很不理解,送走白龙后,便莫名地问酒井。酒井诡秘地笑了。其实,酒井连夜把白龙请到特高课,并大张旗鼓地一同去暗杀现场勘查,是他有意而为,他要玩一把“借助钟馗”的把戏。酒井很清楚,刚刚发生的袭击事件和近两月发生的暗杀事件都是一伙人所为,这一点他明白得很,他所不明白的是,近两月这伙人出现后,以前那伙人就无影无踪了。但暗杀事件却有增无减,这说明以前的暗杀事件是螳螂组织所为,而近来的却是冒牌螳螂所为,两者是同路人,但不是一伙人。他所以公然地把神探署长白龙请来帮他侦察,就是想借助白龙在辽城的影响力,跟冒牌螳螂赌一赌,让冒牌螳螂钻进他设的赌局中,然后一网打尽,并以此来震慑一下螳螂组织。于是他立即吩咐小藤,马上进行大搜捕,连续三天,一刻不停,无论有没有目标,都要把城里城外搜个底朝上,造足了声势,然后再……

  二

  傍晚,一位脏兮兮的老太婆走进翠香楼。

  翠香楼如同北平的八大胡同,是达官贵人吃喝玩乐的地方。老太婆一进门,就和老板娘碰个正着。老板娘将她拦住:“大姐,你走错门了吧,这儿可是……”

  老太婆小声说:“妈妈,我是金花呀……”

  听说是金花,老板娘惊诧不已。金花原本是翠香楼唱曲儿的姑娘,还有个银花姑娘,和金花是搭档。金花唱曲儿,银花为她伴奏琵琶,两人一弹一唱,配合默契,是翠香楼的摇钱树。

  金花和银花是老板娘收养的两个孤儿,老板娘姓袁,叫袁翠香,翠香楼是她父母的产业,因为父母没儿子,就她一个女儿,因此父母死后,就把翠香楼的家业留给了她。自从她做了翠香楼的老板娘,无论是接客的窑姐还是唱曲的姑娘们,包括打杂的伙计,她都以诚相待,从不施暴,在翠香楼谋生的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亲娘。十几年前,当她听说金花和银花父母遇难,抛下两个孤儿时,就把正在门口哭得死去活来的金花银花领回翠香楼,后来她俩就成为翠香楼唱曲儿的了。

  金花和银花进入翠香楼之后,得到了老板娘疼爱有加的关照,在她们幼小的心灵里,老板娘就是她们的亲娘。没想到,就在金花和银花红遍辽城时,也就是三年前,酒井指挥的日本特高课和宪兵队开进辽城,开始对辽城满洲政权进行监督,其实是实质性的统辖。为了慰问特高课和宪兵队,辽城满洲政权的主要官员亲自出面,强制翠香楼对外停业半个月,全方位地为日本军人服务,并下令,若有怠慢,就拿老板娘的脑袋问罪。一时间,翠香楼成了日本军人发泄淫欲的慰安所,有谁不从,就被打得死去活来。当时金花和银花住一个房间,分配到她们房间的是酒井的翻译官正雄一男。金花和银花做好了以死相拼的准备,但她们说啥也没料到,正雄一男一进屋就关上了门,然后悄悄用汉话跟她们说:“我不会伤害你们,如果你们有去处,赶快从后窗逃走,以免后患。”金花和银花来不及感谢,深深地鞠了一躬,就从后窗逃走了。

  老板娘发现金花和银花失踪时,已是第二天了。这天早上一起来,她就觉得翠香楼缺了点什么,后来她确认,是金花的调嗓声和银花的琵琶声消失了。她急忙跑进金花和银花的房间,房间早已人走茶凉。她发现敞开的后窗后,就全明白了,金花和银花逃走了。只是弄不明白金花和银花是如何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逃出去的。老板娘虽然明知两个姑娘逃走了,可还是放心不下,总是牵挂着,于是就鬼使神差地派人去各处寻找,直到再也找不到了才罢休。

  一晃三年过去,她说啥也没想到,金花会化装成老太婆重返翠香楼。她拉着金花的手,匆匆进了一直空着的金花和银花的房间,关上门便急着问:“你咋成了这样!”金花说:“我不清楚如今的翠香楼是个啥状态,哪敢轻易暴露呀?”老板娘边给金花倒水边问:“银花好吗?”金花说:“好着哪,您就放心吧。”老板娘又问:“这三年,你们俩逃哪儿去了,都想死我了。”“妈妈……”金花的泪水刷地流下来,酸楚地投进老板娘的怀里……

  金花和银花逃出翠香楼后,马不停蹄,一刻也不敢耽搁,直到远离了辽城、踏入一片树林时才松了一口气,就停下来歇歇脚。银花靠着金花的肩膀,喘口气的工夫就睡过去了。正这时,树林深处走出几个人,金花赶忙把银花唤醒,站起身刚要回避,那几个人已跑到她们身前,见金花银花如出水芙蓉那般艳丽,就打起了坏主意,不容分说就押起金花银花往山里去,说是要把她俩送给山上的大寨主和二寨主做压寨夫人。无论金花银花怎么恳求也无济于事,就在金花银花绝望时,忽然从树上飞下一个人,这人头戴面具,身穿螳螂衫,落地瞬间,就把几个劫匪打得连滚带爬。此人正是螳螂人。螳螂人对跪地求饶的山匪训斥一番后,就放走了他们,然后转过身,从腰包里取出十几块大洋送给金花银花:“离这儿三百里的鹰嘴山有座寺院,寺里有位惠聪方丈,虽然年近花甲,却犹如顽童,他有一身绝伦超凡的武功和刀法、箭法、枪法,去投奔他吧。见了他就说‘飞天螳螂人,佛祖心中留’,听到这两句禅语,他就会收留你们,等三年功成名就后,你们再返回辽城报仇雪恨。”螳螂人说完就跃上树梢不见了。金花和银花不敢怠慢,按照螳螂人的指点,去了鹰嘴山,又按他的指教,拜见了惠聪方丈,从此开始了习武练功的生涯……

  老板娘听完金花的陈述后,恍然悟道:“这么说,城里暗杀鬼子汉奸的螳螂就是你们?”金花说:“我们刚进城两个月,两个月之前杀鬼子汉奸的不是我们,是名副其实的螳螂组织,我们是冒牌的。”老板娘说:“只要杀鬼子汉奸,真的假的都一样。自从城里出现了螳螂,鬼子汉奸吓坏了,就连咱们这里,他们也不敢来了。”金花说:“他们再敢来,就让他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老板娘担心地说:“就你们姐俩能行吗?”金花说:“不瞒妈妈,如今我们不止姐俩,还有两个。”老板娘震惊了:“那两个是谁?”金花说:“是两个小偷。”“小偷?”老板娘不解地问,“这是咋回事呀金花?”金花说:“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金花和银花正在树林里习武练功,突然从树上跳下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溜进她俩住的禅房,乘无人时偷吃金花和银花自己做的斋饼,恰巧被回来喝水的银花碰上。两个男孩惊恐地从后门蹿出。银花急忙追出去,只见两个男孩噌噌噌爬上树梢银花放声喊道:“大姐,你快来,有贼……”金花听到喊声,急忙跑来。银花指着树上的两个男孩说:“就是他们俩,好像偷吃咱的斋饼了。”金花仰首看着两个男孩,说:“你们俩还真有两下子,既能像耗子似的偷东西吃,还能像猫似的爬树,有这个本事干吗不在山下耍?”甲孩满不在乎说:“山下耍腻了,就到山上开开心,不行啊?”乙孩说:“他扯淡,我们在山下混不下去了,山下来了小日本,那天我们差点让小日本给豁了肚皮,多亏我会说话,才逃上山来。大姐,就饶了我们吧,我们都饿了好几天了呀。”

  金花又仔细盘问了一番,才知道两个男孩也是孤儿,因为世道所逼,才不得已做了小偷。于是金花和银花便收留了他们,结拜成师兄弟。

  金花讲述完,接着和老板娘说:“妈妈,这两个月,鬼子和汉奸被我们姐几个搅得乱了阵脚,他们摸不着我们的踪影,就城里城外大搜捕,连耗子洞都不放过。我们姐几个恐怕很难藏身了,您看……”老板娘埋怨道:“你们姐几个一进城就该回咱们翠香楼,这儿永远是你们的家,真是的。”金花说:“我们不是担心给您带来麻烦吗?”老板娘说:“别说你们现在干的是杀鬼子除汉奸的大事,就是走投无路了,翠香楼也是你们家。啥也别说了,你们几个赶快回来,这儿比哪儿都安全,你放心,你们的衣食住行妈妈全包了,记住了,妈妈永远是你们的护身符。”

  金花姐弟四人在翠香楼安顿下来没几天,城里突然沸沸扬扬起来,报童满街呐喊:“看报了看报了,《东洋快报》号外——神探署长火眼金睛,两名螳螂锒铛入狱,看报了看报了……”大街小巷还出现了许多布告,布告揭示,扰乱治安的两名螳螂被缉拿入狱,择日枪决。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其说不一。

  翠香楼里,金花、银花、虎子和狗子围在圆桌前,也莫名其妙地议论着。狗子问银花:“二姐,你说说,到底是真螳螂厉害还是咱这假螳螂厉害?”虎子说:“真螳螂不厉害咱为啥要冒充人家呀?”银花说:“狗子问的不是没道理,虎子说的也没错,其实你们俩是同一个意思。”金花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得弄明白,快报和布告揭示的内容是不是真的,那对男女螳螂有没有被关在大牢里,如果大牢里确实关着两位螳螂,那咱不能袖手旁观,即便也是冒牌的,但只要杀鬼子汉奸,咱就不能看热闹。”银花说:“要真有此事,咱得设法营救。这才是螳螂的气概。”金花说:“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才能弄明白这件事,光听街头巷尾的传说不行,光看快报和布告也不行,咱得弄到准确消息。”银花说:“就两天时间,实在是太难了呀。”虎子突然拍着大腿说:“大姐二姐,我有招了。”金花和银花异口同声问:“快说,啥招?”虎子说:“如果把监狱长弄到手,这事不就整明白了吗?”银花说:“傻兄弟,监狱长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吗?”“是啊,”金花说,“监狱长是酒井的走狗,他不会把消息透露给咱的。”虎子说:“要是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透露吗?”银花说:“关键是怎么才能把刀横在他脖子上,咱很难摸着他的影啊。”虎子说:“我有招把他调出来。”

  原来,两年前,虎子和狗子在火车上做小活,被乘警发现,于是他们就前窜后窜逃下火车,下了火车才知道,他们到了辽城境内。因为饥饿,没办法,他们就串街走巷,做夜活。想不到,他们俩做的第一个夜活就是监狱长的家,他们把门给弄开了,偏巧监狱长不在家,就他老婆一个人。虎子和狗子就用刀逼他老婆要钱,监狱长的老婆挺横,说她是监狱长的夫人,虎子和狗子不知道监狱长是多大官,就没害怕。监狱长的老婆没招了,只好给他们俩五块大洋,才算了事……

  听到这儿,银花急了:“先别说这些,你到底有啥招?”虎子说:“咱们把监狱长的老婆弄到城外密林里,然后给监狱长下一道通牒,逼他前去赎人,事先告诉他,他若带人去,咱就撕票。他老婆又年轻又漂亮,他肯定舍不得,所以只能听咱摆布。”银花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眼还不少。”金花说:“眼下只能按虎子的招干了。”

  ……傍晚,监狱长下班之前发现门上别一新纸条,上面写道:狱长大人,你年轻漂亮的老婆被绑架了,请你赶快回家。

  监狱长带着卫兵慌忙跑回家,进了房间,老婆果然不见了,床上只有一封信,他急忙打开信封看,上面写道:

  监狱长,你老婆在螳螂手里,如果在一个小时之内,你不去城外密林的水泡边赎人,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年轻漂亮的老婆了。记住,你只能一个人前往,要是敢带随从,明年今日就是你老婆的祭日。

  螳螂

  监狱长看罢,确信他老婆就在螳螂手里,他不敢怠慢,把卫兵打发走,自己开车飞速前往城外密林。到了密林,他把车停在路旁,跳下车就往林子里跑,一直跑到水泡子边,停下脚步四处寻觅,果然发现他老婆被绑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便喊道:“夫人,别害怕,我来了。”监狱长磕磕绊绊跑过去,到了跟前又喊道:“螳螂大侠,我来了,是一个人来的,要是有诈,你们就杀了我。”

  身穿螳螂衫并蒙着面的金花、银花、虎子和狗子四人现身,围住监狱长。

  金花说:“我想你也早有耳闻,螳螂做事从来光明磊落,爱憎分明,这我就不多说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话,若有岔头,你就是逃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你听好了,《东洋快报》上说神探署长火眼金睛,男女螳螂锒铛入狱,这个说法有水分吗?”监狱长想了想,说:“酒井请神探署长白龙帮助侦破螳螂一案,确有此事。几天前,宪兵队也确实抓到两个人,说是螳螂组织的,借我们的死牢押些日子,是宪兵队长小藤亲自带人押去的,我们只好收下。”金花又问:“那两个人身上有没有伤痕?”监狱长说:“看样子伤得很重,满身血迹,但我不敢近前仔细看,有两个宪兵把守。”金花又问:“你们的死牢有多少人看守?”监狱长说:“里边除了我们死牢的牢头,再就是那两个日本宪兵,不过日本人一会儿一变,那个小藤队长也时常去那里,所以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金花说:“监狱长,为了证明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是真实的,请你写个探监手谕,你不会拒绝吧?”监狱长说:“我只有审批一人探监的权利,所以你们只能去一个人。”金花说:“在我派去的人没回来之前,你和你夫人必须待在这儿,等我派去的人安全回来,我即刻放你们回家,我们螳螂从来言而有信。”

  监狱长无奈,只好按金花所说,写了探监手谕,交给金花,然后说:“你们派去的人进了死牢后,只能在远处看,不然被日本宪兵发现,去的这个人也会被他们扣押。听小滕吩咐那两个宪兵,凡是探望那两个人的统统抓捕。”金花说:“但愿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否则,你知道是什么后果。”金花说完,把监狱长的手谕交给虎子,嘱咐道,“快去快回,安全第一。”虎子把手谕藏好,转身跑去,瞬间消失……

  晚七点,虎子持手谕走进监狱大门,又持手谕走进死牢班房,说明来意,牢头便指给虎子看。虎子顺牢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死牢门前站立两个宪兵持枪把守,透过两个宪兵的空隙,果然有一男一女分别关在两个牢间,衣服破碎,血迹斑斑,躺在草堆上。探监时间过后,虎子又看了看,便转身离开……

  三

  午夜,金花、银花、虎子和狗子四人穿着锦衣素裹的螳螂衫,蒙着面,突然出现监狱围墙下,窥测片刻,便纵身跃上高墙,翻过铁网,轻轻落下,如风似燕,悄然而至死牢后门。

  金花以手语示意银花在外留守接应,虎子和狗子随她越墙搭救牢中两位螳螂人。金花、虎子和狗子越墙落下,轻轻推开牢门,牢门既未上锁亦无人把守,静得出奇。金花三人紧贴走廊墙边,向死牢摸进,直到死牢,依然不见任何守卫。金花预感不妙,忙提醒身边虎子和狗子:“咱们上当了,快撤!”虎子问:“不救人了?”金花说:“牢里的螳螂是伪装的,撤,晚了就来不及了……”

  金花三人还未撤出几步,死牢里的一男一女便从草堆底下抽出自动枪,疯狂地向金花三人射击。金花边掩护虎子和狗子撤退边向死牢甩出两只箭镖,二人毙命同时,金花也中弹负伤。虎子、狗子架着受伤的金花快速向外撤,这时,门口忽然冒出数十名日本宪兵,截住三人退路。小藤挥动指挥刀,用日语喊道:“追击……”

  虎子和狗子又架着金花掉头往回跑,日本宪兵紧追不放。正在紧急关头,猝然从牢顶飞下一个戴面具的螳螂人,挥舞双枪,于墙壁间飞来飞去,瞬间,日本宪兵倒下一片。螳螂人迅速靠近金花三人:“快,跟我来。”

  金花三人跟随螳螂人跑到牢房一角,螳螂人噌、噌地从墙角跃上天窗,神速甩下一根绳子:“快,先让受伤的妹子抓住绳子。”螳螂人把金花拽到天窗外,再次放下绳子时,二十几名日本宪兵已团团围住了虎子和狗子……

  螳螂人搀扶金花在死牢墙外与银花会合,银花问:“虎子他们呢?”金花气喘吁吁说:“落在鬼子手里了,快撤。”“不,”银花流着泪说,“我去救他们。”“回来!”螳螂人道,“妹子,现在进去等于送死,还是从长计议吧。相信我,日本人暂不会对那两个小兄弟下死手,寻找机会再救也不迟。眼下的关键是给你大姐救治,听我的,马上去教堂诊所,找詹姆斯所长,他是我的好友,一提面具螳螂人就好使。快去吧,不要耽搁。记住,以后不要贸然行动。”说完,螳螂人便像螳螂一样飞走了。

  四

  昏暗、阴森的宪兵队审讯室里,摆满了各种刑具。虎子和狗子分别被绑在两个刑架上,身上血迹斑斑,脸上伤痕累累,上身赤裸的两名刽子手虎视眈眈站立一旁。

  小藤手握一把烧红的烙铁,丧心病狂地吼着:“你们的再不说,我就烙死你们,看是你们骨头硬还是我的烙铁硬?说,你们的同伙在哪儿?有多少人?快说!”

  虎子和狗子仍不言语,小藤发疯地将手中烙铁烙向狗子的胸脯,狗子惨叫一声昏厥过去。小藤向刽子手示意,刽子手提起一桶水泼向狗子,狗子苏醒。小藤又吼道:“你的说不说?再不说就死了死了的……”

  小藤是个残暴的杀人狂,侵占东北后,惨死在他刀下的中国百姓不计其数,他曾用日本天皇赏赐他的战刀挑过年迈老人,剜过小孩子的心脏,还用钢丝穿过无数的柔弱妇女,因此,他获得了日本天皇的樱花奖章。这次围剿螳螂抗日组织,关东军奉天总部通过辽城特高课总部给他下了一道死令,若不在规定期限内剿灭活动在辽城的螳螂组织,就把他送上军事法庭,接受军法裁决。所以,他动用了全部刑具,威逼摧残虎子和狗子,企图从虎子和狗子的嘴里得知螳螂组织的人员名单和隐蔽地点,然后一网打尽。但他说什么也没想到,两个十八九岁的小螳螂,居然在重刑之下哑口无言,顽强抵抗,无论他怎样歇斯底里,虎子和狗子就是不吐半个字。自从跟随金花银花闯荡江湖,杀鬼子除汉奸,他俩就发过毒誓,即便粉身碎骨,也决非不出卖两位姐姐。这次劫狱,中了酒井和小藤的圈套,不但他俩落入陷阱,金花也因此身受重伤。虎子后悔极了,要不是眼拙,没看破两个伪装螳螂的日本人,说啥也不会陷入酒井和小藤设下的圈套里。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唯独能做到的就是宁死不屈,让鬼子水中捞月一场空。于是他用尽全身气力,鼓励筋疲力尽的狗子:“狗子兄弟,咱是杀鬼子除汉奸的螳螂大侠,螳螂大侠没有孬种,咱不要命了,啥也不说,小鬼子爱咋的就咋的……”

  “不,”狗子有气无力地说,“我得说,不说心里憋得慌,”狗子把小藤叫到跟前,说只把秘密告诉他一个人。小藤急不可耐地把耳朵送到狗子嘴边。狗子冷不防冲小藤的耳朵咬去,直到把小藤的耳朵咬下一半才松口。他吐掉小藤的半只耳朵,骂道:“我操你们小日本的八辈祖宗……”

  “八嘎。”小藤如发疯的凶狮,扔掉烙铁,拔出洋刀,举过头顶,向狗子头上砍去……

  “住手。”酒井突然走进审讯室,“算了,你这套对他们不管用,还是把两个小螳螂押进辽城监狱的死牢吧,押到那里,他们的同伙会很快露面,我们才可以瓮中捉鳖。切记,要命令《东洋快报》公开此事,让所有的螳螂都知道,三日后处决两个小螳螂。这个消息必须铺天盖地散开,一定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于是,虎子和狗子又被押进辽城监狱的死牢。

  天已蒙蒙亮,监狱的死牢依然戒备森严,周围埋伏的若干宪兵便衣,三三两两时有出没。

  卯时,马路上驶来一辆插着日本旗的敞篷吉普和两辆摩托,停在监狱门口。狱警的领班急忙过来,哈腰给车上的日本长官鞠躬:“太君,证件的有?”日本长官掏出证件给领班,领班看了看,还给一日本长官:“请问太君有何吩咐?”长官用日语呜哩哇啦说一通,领班摇头,然后哈腰说:“太君,我的听不懂,您的说中国话。”翻译下车道:“把你们的监狱长找来,酒井阁下有密令。”领班刚要转身,监狱长从门里走出:“谁找我呀?连他妈的觉都不让睡……”领班赶紧向监狱长禀报,监狱长听罢,急忙走到日本长官跟前,哈了哈腰,笑道:“我就是这里的监狱长,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卑职一定效劳。”日本长官看了看监狱长,然后又呜哩哇啦说了一通日本话。监狱长笑眯眯地摇头,然后看翻译官,翻译官耀武扬威地说:“我们是特高课的,酒井长官派我们来提两个要犯,进行最后审讯,今天午时提前处决,你马上把两个要犯押出来,我们要押回去,这是酒井长官的密令。”翻译官将一密件递给监狱长,“快去办吧。”

  监狱长立即派人通知死牢,片刻,四个看守将虎子和狗子架出监狱大门。摩托车上跳下四名特高课的武装特工,将虎子和狗子架上摩托。日本长官向监狱长点点头,随即率一行人风风火火离开监狱,消失在夜色里……

  监狱长猛然感觉不对,急忙返回监狱长室,抄起电话拨给特高课总部。

  ——“特高课总部,我有急事,请酒井课长通话。”

  ——“我就是,你的什么干活?”

  ——“我是监狱长。课长阁下,我已按您的密令将两个小螳螂交给您派来的人,马上就会押回总部。”

  ——“八嘎,我的从没派人去提犯人。”

  ——“阁下,他们穿的是帝国军装,说的是帝国语言,不是您派来的人还会是谁呀?”

  ——“八格牙路,你的为什么不向特高课报告就把人交给他们?你的死了死了的!”

  ——“阁下呀,他们拿着您的手谕,我敢不交人吗?连宪兵队的便衣都没敢盘问他们,我哪敢……”

  酒井不等监狱长把话说完,愤怒地甩掉话筒,命令身边的小藤道:“全城戒严,一定要把两个小螳螂搜出来……”

  翠香楼的老板娘匆匆跑进银花的房间,对银花说:“宪兵队的巡逻摩托到处乱窜,是不是出事了?”话音刚落,房间的后窗突然打开,从外跨进两个日本兵。银花飞快出镖,两个日本兵闪开。这时,银花忽然发现两个日本兵背后背着虎子和狗子,忙近前搀扶,然后用日语询问两个日本兵:“是你们救了我的两个兄弟?”兵甲道:“不必问了,赶紧想办法为两个兄弟疗伤吧,我们告辞。”言罢,两个日本兵跃窗而去。

  银花的脸上留下不解的悬疑。

  小藤带着宪兵队,把辽城的大街小巷搜个遍,也没搜出被劫走的虎子和狗子。他沮丧地立在酒井面前,在一个接一个的“哈咿”中,接受酒井的一遍又一遍的训斥:“你是大大的笨蛋!我用心良苦地为你设计了引蛇出洞的良策,其结果哪,蛇出洞了,却明晃晃地在你的便衣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了,你还有脸面对天皇陛下吗?”酒井训斥完,指着小藤的鼻子,给小藤下了最后指令,若在两个月之内不一网打尽辽城的螳螂,就按关东军奉天总部的旨意,把小藤送上军事法庭。

  五

  下午,翠香楼来了四个宪兵便衣,一进门儿,就把一千块大洋放在老板娘面前,一个自称左田一郎的便衣,用笨拙的中国话说:“据我们了解,你们这儿的金花银花是很靓丽的花姑娘,我们小藤将军愿出一千块大洋请她们前去唱曲,你不会拒绝吧?”

  老板娘上下打量四个便衣,感觉不妙,就赶紧跑去二楼向银花报信,银花马上意识到,一定是鬼子发现了她们的踪迹,产生了怀疑,所以才找上门来。而眼下金花和虎子、狗子三人都在教堂詹姆斯诊所秘密疗伤,翠香楼只剩她一个人,她若不出去应对,就会牵连翠香楼的老板娘乃至兄弟姐妹。于是她决定下楼,随机应变对付四个便衣。老板娘百般劝阻,银花主意已定,她藏好了箭镖,大步流星走下楼来,见了四个便衣,冷冰冰地说:“本姑奶奶就是银花,金花不在,你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可没有耐性。”

  左田一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小藤将军请你过去唱曲儿,望小姐赏光!”银花说:“赏光可以,不过得有条件,你和我得比试一把,你用短枪,我用箭镖,百步之内,你开枪我飞镖,看是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箭镖快,谁快谁赢。如果我输了,就去唱曲儿,如果你输了,你们就马上滚蛋,从今往后别再迈进翠香楼。”左田一郎说:“一言为定,咱们比。”

  银花和左田一郎各退五十步,准备好之后,老板娘喊一、二、三。老板娘的三字一出口,镖飞枪响,银花仰天倒下,左田一郎仍在原地。翠香楼的姐妹们一窝蜂地拥向银花,破着嗓子嚎起来,像嚎丧。银花睁开眼睛,忽的腾空而起,翻了三番儿,落在左田一郎跟前,左田一郎已经倒下,再也没起来。

  原来银花听到“三”的同时,人仰镖飞,避开了子弹,而左田一郎在射击时并未防范箭镖,他以为,不等银花出手,他的子弹就会击中银花。结果恰恰相反,他竟死在银花的箭镖之下。

  见此状,其余三个便衣如同发疯的狼狗,拔出洋刀扑向银花,就在接近银花的刹那间,银花又腾空而起,嗖嗖嗖飞出三支箭镖,三个便衣应声倒下。

  正当人们为此叫绝时,传来急促的警笛声,人们闻声望去,见无数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来,房顶四周也冒出许多警察,严严实实包围了翠香楼,无数的枪口全都对准了银花。

  少时,神探署长白龙从门外走进来,冲银花喊道:“银花小姐,我知道,你是武林高手,倘若单打独斗,你永远是赢家,但警署的人多枪多耳目多,你再有本事也逃不出小藤将军布下的天罗地网。好了,我不多说了,请吧,小藤将军正在司令部等候你唱曲儿哪。”

  银花明白了,这次围剿,是小藤秘密指挥的联合行动,她揣测到,宪兵队的便衣一定跟踪她很久了,否则,小藤不会布下这么严密的圈套。她也看得出,她只能束手就擒,否则,翠香楼就会被他们毁掉。于是对白龙说:“署长先生,本姑娘可以跟你们走,但有条件。”白龙问:“什么条件,说。”银花说:“四个宪兵便衣是我杀的,和翠香楼没关系,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承担,否则,只要不死,就和你们没完。”白龙说:“好,我答应你。”

  银花走向警署的人,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将银花押出门外,门外停着三辆摩托、一辆吉普、两辆警车和一辆囚车,囚车被两辆警车夹在中间,四挺机枪乃至若干长枪短枪的枪眼死死盯着囚车的出口,此刻用插翅难逃来形容银花的处境再合适不过。

  押解的队伍浩浩荡荡,巡警的摩托开路,白龙的吉普紧跟,后面是警车囚车警车,围观的百姓满街都是。

  当押解队伍经由弯路时,前面开路的摩托忽然停下来,有两伙人横在马路上打群架,把马路堵得水泄不通,摩托上的巡警下来驱赶,无济于事,两伙人该怎么打还怎么打。白龙让司机下去看看,司机说了声“是”,却突然拔出手枪,对准白龙的脑袋,把他押下车,然后高声喊道:“你给我马上下令,立即释放银花,让警署的人统统放下武器。要不按我说的做,这就送你见阎王!”

  司机的枪死死顶着白龙,白龙无奈,不得不按司机的要求,喝令警署的人,放下武器,释放银花,速返警署。

  警署的人全部撤走后,司机让银花押着白龙,开着吉普,迅速离开城里,在城外的密林边,把车停下,司机把银花拉下车,然后对白龙说:“记住,再为日本人做事,就没这么便宜了,你可以走了。”

  白龙开车走后,司机对银花说:“金花他们三人康复后,你们仍然可以隐蔽在翠香楼,在暴露的地方隐蔽,反而更安全。”

  “你是螳螂组织的人?”银花疑惑地问。

  司机点了点头,又冲银花笑了笑,就默默离开了。

  四个宪兵便衣稀里糊涂被杀,神探署长白龙险些丧命,使小藤再受重击。

  本来,翠香楼的瓮中捉鳖,是小藤秘密派人跟踪盯梢一个多月,最终发现蛛丝马迹,才搜肠刮肚想出来的锦囊妙计。这个妙计除四个宪兵便衣外,连神探署长白龙都不知根底。小藤所以求助警署配合四个便衣行动,是因为关东军奉天总部有令,剿灭螳螂组织,避免动用规模性的武装部队与当地百姓发生正面冲突,否则,因此干扰了关东军的燃料和粮食供给,军法论处。鉴于此,小藤才背着酒井,求助神探署长白龙,动用警力,实施他的行动计划。白龙只知配合宪兵便衣前去抓人,至于去哪儿,抓谁,之前一无所知,他只能按小藤的秘密指挥行事,因此,最后水中捞月一场空,小藤也无话可说,更何况白龙不归他管,又是酒井的老同学,他只能认输。但他感觉窝囊,郁闷,他这个疆场上的常胜将军,从没如此憋屈,他甚至想到了剖腹……

  这天,小藤正歇斯底里着,忽然传来叩门声,他无奈地坐回写字台,翻译官推门而入,说把《三十六计》一书给小藤找到了,问小藤需要解读那一则。此时的小藤满脑子都是螳螂,于是就问翻译官,有没有对付螳螂的计策。翻译官为难地笑了,告诉小藤,《三十六计》里没有对付螳螂的计策,螳螂无章无法,随心所欲,《三十六计》也拿他们没办法。

  小藤丧气地说:“酒井课长给我的期限只有三天了,要是在这三天里再不能剿灭辽城的螳螂,我将被送上军事法庭,接受处决,你一定要帮我出出主意。”

  其实翻译官早就给小藤出过主意,但小藤没当回事,眼下他黔驴计穷了,只好让翻译官再提个醒。经翻译官提醒,小藤便蓦然想起来,翻译官的主意是:选拔数名帝国的武士,再高价雇来若干外地劳工,然后在宪兵队野外训练场搭起擂台,让帝国武士分别比武打擂。无论哪个武士胜出,都赏一名劳工做靶子,由胜出者与劳工靶子对打,谁打死打伤的劳工多谁就为最后胜出者,小藤就把天皇赐给他的日本指挥刀赏给最后胜出者佩挂。为让这个举动轰动辽城,还要利用《东洋快报》和传单广而告知。以此激怒螳螂组织,引诱他们落入陷阱。所说的陷阱就是提前在擂台四周设下机枪火力点,只要螳螂一出现,以小藤鸣枪为号,各火力点同时开火,螳螂就插翅难逃了。这个主意当初小藤所以没当回事,是因为有疑点,小藤认为,万一螳螂不上钩,依然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想来想去,觉得不把握,就没采纳。可眼下不然了,他到了穷途末路,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于是对翻译官说:“我决定,按你的主意办,咱们双管齐下,马上行动,我选武士,你雇劳工,明天就比武打擂。”

  比武打擂这天,来了许多围观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熙熙攘攘,喧哗不止。

  擂台的观赏席上坐着小藤等宪兵队的长官,选拔出来的武士跃跃欲试坐在擂台两侧。

  裁判手持红绿令旗,在武士中间站立。

  若干不明真相的外地劳工被高价雇用,排列台下,由宪兵持枪看守。

  打擂时辰到,裁判上前两步,举起绿令旗,宣布比武打擂开始。一号和二号两个武士杀气腾腾跃上擂台,相互礼毕,便摆开架势,然后开始过招,每过一招,都用笨拙的汉语喊句口号:“螳螂螳螂大笨猪……”但小藤没料到,两个武士过了几十招后,竟不知不觉进入了状态,忘了小藤布置他们高喊“螳螂螳螂大笨猪”的口号,结果过了二百多招也没分出胜负。小藤急了,派翻译官传话给裁判,令裁判立即裁出胜负。裁判恍然大悟,即刻宣布:“第一组散打比赛,甲胜乙负……”这时的两个武士正在兴头上,还未从状态中跳出来,因此对裁判的裁决不予理睬,继续过招。小藤忍无可忍了,他“噌”地跃到擂台中央,用日语喝令两个武士停下来,然后哇啦哇啦地训道:“我请你们来的宗旨是什么,你们忘了吗,啊?”

  两个武士猛然醒悟,示意裁判重新宣布胜负结果,裁判又重新宣道:“第一组散打比赛,甲胜乙负,胜出者与劳工选手对打。”

  台下宪兵即刻将一名劳工押至擂台,交与武士甲,武士甲正要向劳工致命部位出拳,突然从台下飞出两只箭镖,直奔两个武士的喉咙,两个武士当场毙命。顷刻间,台上台下乱成一团。

  抛出箭镖的金花和银花乘混乱之机离开现场,纵身跃上擂台右侧的土房顶上,隐蔽起来。

  小藤按既定方案鸣枪三声,围观者纷纷逃匿,他布下的火力点却鸦雀无声。小藤大怒,吼了起来:“猪脑袋,为什么不射击……”

  待围观者远离擂台,埋伏四周的数挺机枪同时开火了,但射击的目标是宪兵队。小藤猝然发现,机枪手已是陌生面孔,他只好逃之夭夭。

  机枪手们走出伏击点,冲房顶上的金花、银花招了招手,便越墙而去。

  隐蔽在房顶上的金花和银花被日本人枪击日本人的场面惊呆了,直到机枪手们走出埋伏点向她们招手时,她们才恍然大悟。

  金花对银花说:“今天咱俩虽然成功地除了那两个日本武士,救了那些受骗的外地劳工,可是,如果那些高手不事先拿下小藤埋伏在暗处的火力点,咱姐俩,还有现场围观的百姓,都得死在小藤的机枪下,太危险了……”

  “大姐,”银花问,“那些高手是不是真螳螂呀?”金花说:“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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