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螳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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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2-03-31 17:06
六
接连数日,酒井一直在恼怒中度过,于是他每天都没头没脑地因为恼怒而发脾气,弄得属下没完没了地“哈咿”着。
酒井的恼怒源自小藤,小藤屡屡失利于螳螂,这使他非常失望。小藤是天皇授予樱花奖章的勇士之一,是武士道打造出来的指挥官,想不到会在小小的辽城被螳螂组织弄得狼狈不堪,丢尽了日本军人的脸面。这是酒井最不能容忍的,因此他只好忍痛割爱,按上峰的指令,将小藤送上军事法庭。
这天,他把遣送小藤的特高课副官恒陆召到总部,令道:“恒陆君,我决定由你送小藤去奉天总部的军事法庭,明天清晨出发。送小藤赴军事法庭受审,是奉天总部的决定,不得有半点失误,你要切记,去奉天总部必须走北线,这是死命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改变路线。”恒陆问:“路上,该视小藤为军官还是罪人?”酒井怒道:“你问了一个非常可笑而愚蠢的问题。我郑重提醒你,在军事法庭未裁决之前,小藤永远是军官,永远是佩戴樱花勋章的勇士,这个荣耀,谁都抹不去。路上,小藤必须和你享受同等待遇,否则,我对你军法论处。”
傍晚,城东饭馆传出阵阵的哇啦哇啦声,是两个日本宪兵在饮酒,此时已半醉。
虎子和狗子也背着金花和银花,偷偷来此饮酒,就挨着两个宪兵的饭桌。无意中,他俩从两个宪兵的酒后之言得知,次日清早,酒井指令特高课副官恒陆和眼前这两个宪兵,押送小藤去关东军奉天总部的军事法庭受审。这个消息引起了虎子和狗子的极大兴趣。虎子和狗子跟金花学过一些简单的日语,两个宪兵的对话完全可以听明白。但为了弄清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虎子和狗子假惺惺地把两个宪兵请到他俩的酒桌上,然后又要了几道菜,说这顿饭由他俩请客,两个宪兵兴奋得不得了,说虎子和狗子是大大的良民。于是虎子和狗子利用敬酒的机会,一句一句地套出了有关酒井派人押送小藤去军事法庭的消息,还弄清了准确时间和路线。直到把两个宪兵灌得一塌糊涂,趴在桌上昏睡过去,虎子和狗子才悄悄离开……
果然,第二天清早,押送小藤的敞篷卡宾车从宪兵队开了出来,开车的是头天晚上在酒桌上喝酒的宪兵甲,宪兵乙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恒陆和小藤坐在后面。恒陆沾沾自喜,小藤默默不语。
车开出城门后,恒陆问小藤:“你说说,路上我们会不会遇上螳螂?”
小藤本不想作答,他明白,在恒陆眼里,他已不再是天皇奖赏的勇士、指挥官了,什么都不是了,只是即将走上军事法庭的罪人。一个罪人,说什么都是废话,说和不说都毫无意义。
这一点,恒陆也心知肚明,正因为心知肚明,他才不加掩饰地与小藤探究“螳螂”这个对小藤来说非常敏感的话题。他再清楚不过,小藤就是因为螳螂才被推上军事法庭的。很显然,与小藤探究能否遇上螳螂这个话题,无疑是对小藤的刺激与嘲讽,因为恒陆与小藤素来不和,争风吃醋。而小藤又没有理由回避这个话题,他从辽城一出来,就成了事实上的阶下囚,若直接对抗恒陆,就等于给自己雪上加霜。因此他只能理性地、顺从地迎合恒陆:“我是螳螂组织的手下败将,本来没资格探究这个问题,但我没有理由回避,所以请恒陆君多多包涵,无论我的回答正确与否,都请恒陆君见谅。”恒陆道:“你只管说,没有经验还有教训嘛,教训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你就根据你的教训预测一下,遇上螳螂的可能性有多大?”小藤的脸抽动了一下,说话的音节里搅拌着极度的牵强与无奈:“螳螂出没无常,很难预测,但无论能否遇上,都要按遇上的可能来选择我们行走的路线,这是因为螳螂很狡猾。之所以他们的袭击每每得逞,除了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具备战略头脑,用酒井课长的话说,他们有灵活的、悖逆的思维能力,也就是战术上的反逻辑思维。假如我们今天的行动被他们所知,那他们会选择北线袭击我们。”恒陆问:“为什么?”小藤说:“因为按常规,北线属于我们帝国管辖的交通线,处处有我们的关卡,我们必然选择北线通行,他们也会选择北线的某地对我们袭击。由此看来,尽管南线没有我们的关卡,路途远,但安全系数最大,所以我们选择南线通行更合适。”恒陆摇了摇头,反驳说:“我认为,螳螂恰恰会按你这种思路选择,因为他们太了解你的思路了,不然,怎会屡屡击败你哪?由此推断,他们必定选择南线袭击我们。我反复思量过,我们车里只有四个人,一旦遇上螳螂,肯定凶多吉少。所以我认为,走北线才是最安全的。毕竟关卡都是我们帝国军人,即便遇险,也可及时求助,这些因素都说明,走北线才是聪明之举……小藤君,恕我直言,你以往的失败,就在于你总是错误地估计螳螂。不是吗?”小藤只好俯首称是。于是恒陆指令宪兵甲:“我决定了,走北线。”
小藤不再言语了,他根据恒陆对他的态度推断,酒井很可能彻底否定了他,而酒井的否定几乎等于奉天总部的否定,因此他从辽城一出来,就丧失了以往的精神支柱,身上的每根神经都在承受颓废与沮丧的蹂躏。出发前,他本想剖腹,以此效忠天皇,但被酒井制止了,酒井说:“送你去军事法庭受审是上峰的决定,你在这个时候剖腹,不但不是效忠天皇,反而是对天皇和上峰的叛逆。”小藤只好放弃剖腹,去军事法庭接受裁决与处治。他清楚,他罪不致死,但他认为,如此活着还不如死,他宁愿死在疆场的拼杀中,也不愿在监禁中苟延残喘。因此,他企盼在半路遇上螳螂,若遇上,无论抗争而死还是等待螳螂的箭镖、子弹,他都可以喊一声“天皇万岁”,这样他就壮烈了,死而无憾了……
卡宾车渐渐慢下来,这是出城后的第四道关卡,关卡的岗哨放下栏杆,拦住了卡宾车,岗哨领班走过来,用日语跟驾驶楼里的司机打招呼,让他出示特别通行证。恒陆火了:“我是辽城特高课的副官恒陆,你们无权检查。”岗哨领班拉长了脸,放大了嗓门跟恒陆说:“我不管你是什么官,我只管检查通行证,我再说一遍,请出示特别通行证。”
恒陆撩起眼皮向周围看了看,见所有岗哨的枪全都对准了他,他只好掏出特别通行证,不情愿地交给岗哨领班。岗哨领班接过通行证看了看,又斜着眼睛扫了扫恒陆,然后把恒陆的通行证揣进兜里:“对不起,你这个通行证是伪造的……”恒陆恼怒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现在命令你,马上让开,否则我有权就地处决你。”岗哨领班也恼了,对岗哨们说:“这个混蛋的嘴有点臭,欠收拾。”岗哨们闻听,端着枪一齐向卡宾车开了火,车上的官兵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死在乱枪中,唯独小藤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并不陌生的虎子和狗子,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声“谢谢”,然后念叨一句“天皇万岁”,便含笑死去。
一切结束后,虎子和狗子把死去的两个宪兵抬着扔下去,狗子触景生情道:“昨天晚上还在同一个桌喝酒,今儿个就送他们哥儿俩上西天了。”虎子说:“我还以为他俩一定能认出咱俩,可是愣没认出来,看来他俩昨天晚上真喝高了。”
金花把小藤拽下车,接着虎子话茬说:“他俩没认出你们俩,小藤倒是认出来了,而且在死去前,还向你们俩表示了谢意。”狗子问为啥?金花说:“因为他情愿壮烈地死在我们枪下,也不愿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好了,我们马上离开,这儿不安全。”
金花和银花登上驾驶楼,虎子和狗子坐在后面。金花驾起卡宾车,四人神采飞扬地返回,虎子和狗子还哼起了秧歌调。
忽然,前方驶来一辆军卡,车上满是持枪的日本宪兵,挡住他们的去路。后面同样驶来一辆军卡,和前面一样,满车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把金花的卡宾车夹在中间,金花被迫刹住车。
少时,从前方军卡的驾楼里走下酒井和翻译官正雄一男,正雄一男指着身旁的酒井向卡宾车上的金花等人介绍:“这是关东军辽城特高课酒井课长,酒井课长有话对你们讲。”
酒井向金花等人欠了欠身,客气道:“尊敬的螳螂女士和先生,鄙人在此恭候多时了,能见到你们很高兴。”酒井又欠了欠身,“请诸位下车吧,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切磋切磋,我是真诚的。”
金花看得出,酒井是有备而来,包括押送小藤这个举动也是酒井的圈套。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若反击,那等于鸡蛋碰石头,不堪一击。于是她示意大伙下车,坦然面对眼前的一切。下车后,金花不屑地说:“酒井,我们落在你的圈套里,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你,没什么好切磋的。”
酒井大笑:“我不会杀你们的,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格言,叫‘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们是年轻的精英,我怎么舍得杀你们呀?倘若你们肯与我合作,我再为此牺牲一批勇士也决不吝惜。当然喽,这个话题,咱们回去后再慢慢切磋。”
酒井令手下将金花四人押上军卡,掉头驶回城里……
正雄一男跟随酒井回到总部,酒井将军刀挂在墙上,然后询问正雄一男,对刚刚抓到的螳螂该如何处置?正雄一男说:“刚刚抓到的螳螂绝非等闲之辈,但也并非真正的螳螂组织,因此,杀了他们不如瓦解他们,让他们为帝国所用。”酒井点了点头,表示完全赞同,于是让正雄一男马上通知特高课看守所,要好好款待他们,还要一日三餐美味佳肴。酒井又一再强调,一定让被俘的四人,住最好的房间,房间不必上锁,也不必干预他们的自由。因为看守所森严壁垒,道道有卡,没有特别通行证,寸步难行,所以酒井决定对他们实行软禁,意在让他们真正感受到大日本帝国建立东亚共荣圈的真诚,从而感化他们……
七
特高课看守所位于特高课总部左侧胡同里,高墙,炮楼,内设三道铁门关卡,每道关卡均有特高课两名持冲锋枪的特工把守,关卡特工只认特高课特别通行证,不认人,任何人都没有例外。在押犯人或嫌疑人的牢间在第三道关卡的铁门里,铁门里另有两个大房间,是看守所长官临时居住的处所,金花四人就被软禁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
金花四人的房间宽敞干净,食宿设施齐全,四人可以在三道关卡里的任何环境散步行走,休闲聊天,这使四人产生了疑虑。银花问金花:“酒井这个畜生对咱不打不骂不上刑,还一日三餐美味佳肴,他想干什么呀?”金花说:“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琢磨,酒井的过分热情,一定别有用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想削弱咱们的意志,动摇咱们的信念,然后瓦解咱们,利用咱们,为他们效劳。”银花嗤之以鼻:“他做梦去吧,姑奶奶吃饱了喝足了照样杀他们。”
说话间,一个蒙面人悄然而入,一进门便打手势,不让金花他们声张,然后将灯关掉,走到金花跟前:“我是酒井的翻译官正雄一男,是来帮你们的,我给你们送来两个特别通行证,你们手里有恒陆和小藤的通行证,加起来刚好四个。午夜过后,你们持通行证离开这儿,这里午夜过后常有流动岗哨出入,你们就扮成流动岗哨出去,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记住,亮给他们看通行证时不要打开,在这里,他们从不检查里面。”金花疑惑地问:“为啥救我们?”正雄一男说:“三年前我能在翠香楼救你们姐妹逃出淫暴,三年后的今天我照样可以救你们离开险境,至于为什么,需要你们知道时,自然就知道了。好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要想逃出去,必须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错过这个机会你们就死定了。这里看守你们的四个流动特工已被我点了穴位,明早才能清醒,他们的特工服我给你们拿来了,你们换上后再离开这儿。记住,出了最后一道门往左拐,后三十米处有个胡同,那里有人接应你们。”金花说:“你救走我们,不是给自己带来危险了吗?”正雄一男说:“我穿螳螂衫越墙而来,没人知晓,再说,明天清早那四个特工醒来,一定会说是螳螂干的,所以不会有人怀疑我的。好了,你们抓紧准备,祝你们好运!”
正雄一男悄然离开,消失在夜色里……
午夜,金花四人按正雄一男所说,换上特工服,溜出房间,持特别通行证,过了一道道关卡。过最后一道关卡时,岗哨看了一眼通行证,用日语询问:“你们去哪儿换岗?请通报。”金花模仿男人的粗声,用日语回道:“对不起,你去问酒井课长,我们无权奉告。”随后令身后三人,“开路。”四人迈着正步,趾高气扬地往外走,大摇大摆地离开特高课看守所……
金花四人出了看守所,迅速跑到正雄一男指定的地点,在一辆卡宾车前停下,依然是上次护送虎子和狗子的那两个日本兵等候他们,两个日本兵示意他们上车,金花四人上车后,卡宾车启动,飞速向翠香楼驶去……
八
酒井焦虑不安地在地上踱着步,金花等人的不翼而飞,令他惶恐起来。他蓦然感到,小小的辽城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和太多的离奇古怪,令他摸不着头脑。自从踏上辽城这片土地,他看到的全是仇恨的眼睛,哪怕是街里烤地瓜的老头,卖洋烟的小姑娘,放牛放羊的牛倌羊倌,射出来的目光也都带着血淋淋的愤怒。如果不是关东军奉天总部有令,他早就大开杀戒了。但他明白,大开杀戒的结果是,在威胁中国人的同时,也将严重影响关东军的燃料、粮食供给。辽城是关东军燃料、粮食的主要来源之一,辽城出了问题,关东军的供给就会卡壳,总部怪罪下来,他便无法交代,于是他只能冲他的属下小藤、恒陆等撒气、发火。可眼下小藤、恒陆都不在了,他的火无处发,只能窝着。后来,他蓦然想到一个人,他的师妹川岛美子。他和川岛美子是同一个跆拳道师傅训练出来的高手,但川岛美子要胜他一筹,无论散打、枪击还是暗器,川岛美子总是名列前茅,不但他不是对手,所有的学员都不是对手。川岛美子常以一对十,但胜出者依然是她。因此特高课总部才破例把她招进士官学校,进行特殊训练,使她很快成为特高课绝无仅有的顶极特工。眼下她和酒井都是大佐军衔,但川岛美子来关东不久便产生一个夙愿,她很想会会富有传奇色彩的螳螂组织,她甚至提出,宁降两级军衔,也要来辽城担任宪兵队队长职务。她曾和酒井说过多次,酒井也为她向奉天总部打过多次请调报告,但均未批准。这次酒井施苦肉计,以牺牲两个高级军官的惨重代价捕获了金花等人,可到头来却仍以损兵折将宣告失败,他黔驴计穷了,就想起了川岛美子,于是又向奉天总部打报告,说除了川岛美子,谁来就任辽城的宪兵队长都不可能剿灭螳螂组织。奉天总部也无计可施,只好批准酒井的请求。但未接到批令之前,酒井还是坐卧不安,他和川岛美子约好,让川岛美子在第一时间告知批令结果,他要火速派人去接。
少时,电话铃声响起,酒井赶忙抄起话筒:
——“喂,是川岛师妹吗?”
——“师兄,是我呀。”
——“我请求你到辽城接任宪兵队长的批令下来了吧?”
——“今天下午你就会接到批令。”
——“师妹打算何时起程?”
——“师兄莫急,明早我就起程。”
——“谢谢师妹,今天下午我派一个排的卫兵去接你。”
——“师兄,你怎么忘了我的习惯了,我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这你知道的。就给我派个会说日中两种语言的司机吧,我喜欢中国话的风趣和精深,只要你派来接我的司机能陪我聊聊天就行了,免得一路烦闷。就这么定了师兄。”
酒井放下电话,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身旁的翻译官正雄一男:“我和川岛美子的通话你都听见了吧,她只需要一个会说日中语言的司机接她去,看来,这个使命只能落在你身上了。马上准备吧,明天清晨务必把川岛美子接出奉天。”
傍晚,金花四人正聚在一起吃饭,忽然从窗外飞进一道亮光,落在八仙桌上,是飞箭密信,金花忙把箭上的密信取下来打开看,惊道:“是螳螂人送来的!”金花仔细看了一遍,上写:
关东军奉天总部新派来的宪兵队队长川岛美子明天到任,这是半路劫持的极好机会。如若相信螳螂组织,你们明日清晨埋伏在南线关山盘山路两旁,只要川岛美子的吉普进入视线,吉普会发出一长两短的鸣笛声,这是信号。听到信号后,你们便持枪横在路上,如何对付川岛美子,另有他人。切记,不可击毙川岛美子,要密切配合对付川岛美子的人,争取降服之。祝你们成功!
螳螂人 即日
金花读完,银花笑着说:“明天这个活有点意思,大姐,你就下令吧。”金花说:“就按面具螳螂人的策划,明早六点,我们准时出发。”
清晨,正雄一男驾驶日式吉普将川岛美子接出奉天城,由南线向辽城进发,这是川岛美子的意图,说是浏览南线的一路风光,正雄一男看得出,这不是川岛美子的真正意图,但他没做声,一直保持沉默。
行驶一段路程后,正雄一男才笑了笑说:“川岛小姐,从现在开始打破我们的沉默,你不反对吧?”川岛美子说:“你早就该打破沉默。”于是两个人便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结果越聊越投机,越聊越默契,大有一见如故之感。当聊到川岛美子身世时,她有些伤感。川岛美子原本中国人,她蒙蒙眬眬记得,小时候,妈妈领她在海边捡贝壳,忽然来了几个头系白布条的人,不由分说,就把妈妈打晕,然后把她抱到一艘船上,也不知在大海上走了多少天,便来到另一个世界,后来才得知,到了日本。记忆中她是在非常严厉的各种训练下长大的,包括学跆拳道,进士官学校,以及后来成为特高课的顶极特工。随军来中国是她自己的强烈要求,她想弄清她的身世,乃至找到她的亲人。
听了川岛美子的回忆,正雄一男的思绪和表情微妙地变化着,因为他也有一半是中国血统,和川岛美子有着相近的经历。他原本有中国名,叫郑一男。父亲是日本人,而母亲却是中国人,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据他舅舅跟他说,日俄战争期间,有个日本考察团随军来到辽城考察地下矿藏,他父亲是这个考察团的翻译官,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位姓郑的矿山姑娘,一来二去便产生了暧昧之情。这个郑姑娘就是正雄一男的母亲。不久,两个人便同居了,第二年就生下了正雄一男,当时取名叫郑一男。他十二岁那年,他父亲被招回日本。临行前,他父亲和他母亲商量,让他母子二人同去日本,他母亲死活不依。他父亲无奈,只好把他带回日本,改名正雄一男。正雄一男中学毕业时,突然有个中国人找到他,说是他舅舅,还把母亲的亲笔信和他小时候打鸟用的弹弓交给他看。正雄一男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然后确认,这个男人的确是他舅舅。不久,他舅舅通过日方有关部门协调,就把正雄一男带回了中国,后来他就成了酒井的翻译官。
正雄一男戏剧性的身世,令川岛美子颇感兴趣,她一边观望车外的风光,一边感慨道:“想不到,一男君的身世比我的还有意思,看来,咱们俩真有点同病相怜。”川岛美子说到这儿,看了看正雄一男,然后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又调侃道,“若不是特高课有严格的纪律,就凭你我同病相怜,一见如故,说不定我会爱上你,尽管这不可能。”
自开车从奉天出来,正雄一男也没认真地看一下川岛美子,他担心会引起川岛美子的猜疑。听了川岛美子的这番话,正雄一男轻松了许多,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川岛美子,这个头戴鸭嘴帽、身穿皮夹克、艳丽的脸上渗透着干练神采的冷美人,不禁让正雄一男怦然心动。他镇静了一会儿,把本来涌到嘴边的赞美之词又咽了回去,接着,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川岛小姐这么看好在下,不过,此时此刻可不能谈情说爱,这条路上常有螳螂组织出没,遇上了可是个麻烦事。”川岛美子收起笑脸,即刻变得一本正:“我倒觉得遇上他们是件很刺激的事,我就不信他们会有三头六臂。”正雄一男说:“无论他们有没有三头六臂,你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比正规军的特战队还厉害,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川岛美子说:“经你这么一说,我真想马上会会他们,但愿能狭路相逢。”
正雄一男冲川岛美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当吉普车行至关山盘山道弯路时,正雄一男鸣了三声笛,片刻,前方出现四名持枪的日本宪兵,挡住吉普的去路。正雄一男急忙煞住车:“川岛小姐,出来时我劝你多带些卫兵,以防不测,你非但不听,反而一个都不带,这下好,一下冒出好几个绿林好汉。下令吧小姐,是冲过去还是下车讲和?”川岛美子说:“一男君,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们全是帝国军人,把通行证亮给他们瞧瞧不就了事了吗?”正雄一男说:“你再仔细看看,他们像日本人吗?”川岛美子脱口而出:“是螳螂?”正雄一男说:“我看像。”
川岛美子原以为螳螂身怀绝技,惯用刀枪棍棒打家劫舍,想不到,眼前的螳螂也军事化了。其实她所以决定走南线,观光是假,冒险才是她的初衷。她从奉天一出来,就做好了和螳螂狭路相逢的准备。临行前,酒井在电话里提醒过她,南线没有日军的关卡,是螳螂猖獗活动的区域,因此让她一定走北线,可她就是不听,非走南线不可。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旦和螳螂相遇,她便以武士道的方式跟螳螂一决高低,了却她多年的夙愿。但眼下她有点失望,横在路上的螳螂全副武装,完全没有绿林的架势,她的武士道方式要落空,弄不好,还可能发生一场枪战。倘若她走南线的决策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亏大了,此时,她这个从来我行我素的顶极特工,还真有点进退两难了。
川岛美子的微妙变化,正雄一男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有单刀直入,只旁敲侧击了一下:“川岛小姐,要不咱们一逃了之?反正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川岛美子鄙夷地瞅了一眼正雄一男,懊恼道:“就这么栽到螳螂脚下,死都不甘。”正雄一男试探着问:“以川岛小姐之见,该咋办?”川岛美子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模糊不清的惋惜:“我本想以武士道的方式跟螳螂见个高低,哪怕输给了他们,也算夙愿已偿。现在看来,这个夙愿已成奢望,那就听天由命吧,但决不逃走,这不是我的风格。”正雄一男想了想,说:“这样吧,为了川岛小姐的夙愿,在下豁出去了,和他们交涉一下,倘若在下回不来,你就开车逃跑吧。”
正雄一男打开车门,举起双手向手握冲锋枪的四人走去。走至四人跟前,抱着头说:“金花,川岛美子就在车上,她要以武士道的方式和你们较量一番,她的武士道内容就是枪击、飞镖、散打之类,如果有把握,就和她较量,这是降服她的机会。”
见是正雄一男,金花迟疑了,她弄不明白,正雄一男一次又一次地帮她,到底为了什么?正雄一男又从不正面解释他的身份,这让金花很为难,她心里揣测,莫非正雄一男就是螳螂人说的那个对付川岛美子之人?
正雄一男看出了金花的内心动态,于是就直言不讳地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正雄一男的真实身份是螳螂组织的副司令。十年前,他和舅舅从日本回来后,就一直跟随舅舅闯荡江湖,杀富济贫,除暴安良,深得百姓拥戴。因为他舅舅还有个特殊身份,为了不暴露这个特殊身份,他舅舅和他杀富济贫、除暴安良时,从来都是戴着面具,穿着夜行衣。后来,他舅舅听说城外关山有个螳螂义勇军,老司令是他舅舅的同门师叔,带领百十号弟兄,也干着杀富济贫、除暴安良的大事。于是他舅舅就前去拜见。没想到,他舅舅去那天,正赶上螳螂义勇军比武打擂。他舅舅一打听才知晓,原来老司令已年迈体衰,无力支撑山寨了,便决定选个接班人替代他。当时手下有四个副司令,都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选谁不选谁很难,于是他想出个法子,比武打擂定乾坤,山里山外的人都可参加,胜者就是司令。其实老司令心里有数,螳螂义勇军的百十号弟兄,没谁敢和四个副司令比试,放宽规范是为了让弟兄心服口服。擂台夺主的内容有三项,一是拳脚争霸,二是百步穿杨,三是空中碎碟。拳脚争霸是在规定时辰内,将对方打下擂台;百步穿杨是百步开外飞刀穿树,树干只有手腕粗细,飞出的刀必须落在树干中间;空中碎碟是连续三枪击碎抛向空中的三只碟子。十年前的夏季,老司令筹划已久的擂台夺主正式开始了。打擂那天,四个副司令相持不下,比了三天均无胜负,他很焦急。就在这时,正雄一男的舅舅戴着面具飞上擂台,在老司令的耳边说了几句,老司令转忧为喜,当即同四个副司令说,这位壮士请求一对四,本司令允了;如果他赢了,他就是螳螂义勇军的新司令;如果他输了,他愿当众废了自己。于是老司令宣布,擂台夺主重新开始,顷刻间,擂台上龙飞凤舞,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结果,还不到规定时辰,四个副司令就双双败北,先后被正雄一男的舅舅打下擂台。接下来是百步穿杨,正雄一男的舅舅站在规定的位置上,让弟兄们蒙上他的眼睛,然后手起刀飞,百步开外穿透树干,不偏不倚正中间。最后是空中碎碟,正雄一男的舅舅仍蒙着双眼,让抛碟人将三只碟子同时抛向空中,他用两只耳朵判断,然后“啪啪啪”连放三枪,三只飞碟顿时化作碎片,霎时间,掌声和欢呼声响彻山寨。三天后,老司令亲自主持了正雄一男的舅舅继位盛典。这天,正雄一男的舅舅仍然戴着面具,直到老司令去世,他也没摘下面具。只是后来把身上穿的夜行衣换成了螳螂衫,从此,江湖上就称正雄一男的舅舅螳螂人。后来,正雄一男也成了螳螂义勇军的副司令了,至于给酒井当翻译官,那是他舅舅的一个久远计策……
听了正雄一男的这番陈述,金花恍然大悟:“这么说,一直帮助我们的那些高手,还有那些化装成日本人搭救我们的人,都是螳螂人安排的?”正雄一男笑了:“你们姐几个打着螳螂组织的旗号,杀鬼子除汉奸,抗日救国,螳螂组织能袖手旁观吗?舅舅说了,等把酒井的老窝端了后,就让你们成为名正言顺的螳螂。”金花闻听,兴奋得不得了:“副司令,怎么对付川岛美子,你就发话吧。”正雄一男问:“跟他较量,你们有把握吗?”金花说:“你就放心吧,我们这几个人,都可以跟她比试,随便她。”
正雄一男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依旧抱头返回,走到车前,将手放下,对川岛美子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们接受你的方式。他们说了,你随便在他们中间拽出一人,都可以和你较量,但有条件,你若胜了,他们立即在辽城消失,永不再现;他们若胜了,你……”川岛美子道:“只管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正雄一男说:“他们若胜了,你得帮他们做事。”川岛美子说:“我答应他们。”正雄一男假惺惺劝道:“川岛小姐,这怕不妥吧,即便我能配合你,恐怕酒井课长也不会饶恕你,你是不是再……”川岛美子打断正雄一男的话:“就这么定了。”
川岛美子走下车,看了看端着枪并目不斜视瞄着她的四人,然后把目光锁定四人的排头金花,接着对正雄一男说:“就请那个排头和我较量吧。”
正雄一男又抱头走过去,跟金花说:“我已和她说好,她若胜了,你们撤出辽城;你们若胜了,她便帮你们做事。明白什么意思吧?”金花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正雄一男带金花过来见川岛美子。金花看了看川岛美子,说:“你真漂亮。”川岛美子赞叹道:“你也是。”金花接着说:“我叫金花,如何较量,请川岛小姐明示。”川岛美子说:“金花小姐,我带了几只路上吃的苹果,挑出四只最小的,放在前面的石崖上,左边两只归你,右边两只归我,你我在距石崖三十米处,先用飞刀,后用短枪,击中苹果的中心为胜。这两项内容结束后,若不分胜负,那便进行第三项,散打见高低,无论用哪个种类、哪个门派的招式都可,但必须分出胜负才能终止。你意下如何?”金花说:“就按你的规则进行,开始吧。”
一切准备就绪,较量开始。
金花和川岛美子分别撤出三十米处。
金花和川岛美子同时左手飞刀,右手鸣枪,只十秒钟就结束了较量。
正雄一男跑过去,将四只苹果取回交给川岛美子和金花检验,结果两人的刀技枪技不相上下,于是散打开始。
川岛美子和金花拉开架势,正雄一男宣布开始后,两人便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打起来。一直过了百余回合仍难分胜负。最后金花用鹰嘴山方丈传给她的“螳螂迷宗掌”击败了川岛美子。川岛美子输得口服心服,拱手道:“很想知道金花小姐的最后一招是什么拳路,能否相告?”金花说:“我师傅自创的‘螳螂迷宗掌’。”川岛美子说:“我现在决定,从今后帮你们做事。发话吧,现在我该去哪儿?”金花说:“去辽城,仍然接任你的宪兵队长。”川岛美子疑惑地问:“这是为什么?”金花说:“再过些日子是你师兄酒井的五十大寿,听说他的五十大寿要热闹热闹,你不去赴任,你师兄能热闹起来吗?不过,你得记住,若违背诺言,你该明白是什么结果,包括你的司机正雄一男。”
九
酒井的五十大寿进入了倒计时。这天,他把正雄一男和川岛美子请到特高课总部,说他的五十大寿快到了,这是他来辽城后决定公开庆典的第一个寿诞,因此打算隆重一点,一是想借此壮壮日本帝国的军威,二是想冲冲螳螂组织带来的晦气。让正雄一男和川岛美子谈谈各自的高见。
正雄一男不赞同隆重举办寿诞庆典,他认为庆典既不能壮帝国的军威,也冲不了螳螂带来的晦气,而且弄不好还会让螳螂组织有机可乘,那就不堪设想了。
酒井觉得正雄一男的分析值得考虑,于是让正雄一男谈具体想法。正雄一男直言不讳,主张酒井不妨举办封闭式的生日派对,邀请范围要小,最好局限在辽城城里,以帝国军商官员为主。为安全起见,邀请的方式也要改变,通过电话邀定。包括警卫人员也不可兴师动众,由川岛美子选派少而精的宪兵便衣,负责晚宴内外的警卫,这样既隆重又隐秘,万无一失。
听完正雄一男的建议,酒井转向川岛美子,询问她的意见。
川岛美子诡秘地看了看正雄一男,然后做了一点补充,说既是生日Party,就该有陪酒陪舞的女郎,这样生日Party才会有情调。
正雄一男赶忙把话茬接过来,说陪酒陪舞女郎最好效仿西方风情,戴上化装面具,那会更有乐趣。
酒井听罢很兴奋,说戴着面具的女郎有朦胧感和诱惑感,前来为他祝寿的同僚们会发疯的。于是让正雄一男和川岛美子两人安排陪酒女郎一事。
正雄一男即刻向酒井举荐,说翠香楼那里有几个唱曲儿的,端庄典雅,落落大方,把她们雇来活跃Party的气氛再好不过了。川岛美子表示赞同,并愿为正雄一男当助手,让酒井的生日Party锦上添花。
酒井连连点头,然后说:“那就这么定了,到时我要亲自巡视筹备的结果。”
寿诞这天,酒井换上了和服,杀气腾腾的脸谱有了几分人性化。
下午,他在川岛美子和正雄一男陪同下,走进生日Party大厅巡视。
Party大厅设在餐厅,餐厅已今非昔比,刚刚粉刷的墙壁,洁白而温馨;华丽的吊灯、壁灯、日光灯、摇滚灯,五彩缤纷。
酒井环视一番后,高兴道:“不错不错,今非昔比,金碧辉煌。我很满意。”
大厅中央是偌大的长方形自助餐桌,桌上燃着中国宫廷式的贵族蜡烛,摆着绽开的日本樱花。酒井看罢又高兴道:“有西方文明与东方典雅融合的味道,很有情调。”
大厅正前方是讲台,壁上悬挂巨大的(汉文、日文组合的)寿字,两侧衬着对联。
上联:五十诞辰福如东海
下联:戎马生涯寿比南山
酒井反复念了几遍,兴奋地说:“这副楹联大大的好,雅俗兼顾,上下呼应,均是长寿的意思,我非常喜欢。”
酒井观赏一番后,由川岛美子和正雄一男陪同,满意地离开。
晚六点,前来祝寿的二十几名日本军界和商界举足轻重的官员渐次入场,川岛美子和正雄一男立在门口迎接。
四位面具女郎即翠香楼的金花四人姗姗而入,四人一进大厅便交替着和官员们套近乎,虎子和狗子穿着女人装束,男弄女姿,忸忸怩怩,学着金花和银花搭讪日本官员。
角落里站着西服革履的宪兵便衣,按正雄一男的设计,这些宪兵便衣应该是螳螂组织的人。
生日Party开始,日本风情的庆典音乐响起……
正雄一男走上讲台,左右顾盼一番,开始讲话:“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今天是酒井课长的五十寿诞,我们隆重在此举办课长阁下的寿诞Party,祝课长阁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下面请酒井课长致Party祝酒词。”
酒井点头致意走上台:“女士们先生们同僚们,谢谢诸位的光临,谢谢诸位的捧场,我给大家鞠躬了!”酒井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不想在此赘言,我的生日Party,就是同僚们的友情聚会,祝愿同僚们玩得痛快,开心。让我们共同举杯,干!”
众人干杯。接着舞曲响起,众人相互碰杯,饮酒,言谈,说笑,起舞。
川岛美子一直跟随正雄一男左右,像情侣,甩都甩不开。正雄一男很烦恼,就说:“你该做你的事。”川岛美子笑道:“一切都部署完毕,放心吧你。”正雄一男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所有的便衣并非螳螂组织的人,而是川岛美子的宪兵,正雄一男乜视川岛美子一眼,便匆匆走到戴面具的金花跟前,跟她连碰两下杯,又连喝两口红酒,然后走开。川岛美子依旧跟随左右。
正雄一男走后,金花和身边的日本官员歉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走到酒井跟前,娇滴滴地用日语跟酒井说:“祝酒井将军长命百岁,咱们干一杯吧。”酒井兴奋地说:“你的会说日本话,我的很高兴,来来来,干杯!”
喝罢酒,金花将酒杯放在餐桌上,拉起酒井的手:“亲爱的酒井将军,我陪您跳个舞吧,您千万别说不,好吗?”酒井放下杯,搂着金花踩着“嘣嚓嚓”离开餐桌。
正雄一男见金花已伴上酒井,便离开餐桌向外走去,走至大厅门口,被川岛美子拽住:“一男君,给我个面子,别出去了,等Party结束后,咱们一起走,我请你到我的卧室喝咖啡好不好?”正雄一男急了:“你到底让不让开?”川岛美子冰冷地说:“正雄一男,我已给足了你的面子,你再不知进退,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正雄一男问:“你想怎样?”川岛美子说:“看在你我都是帝国军人的分儿上,我不想怎样,我只想劝你继续为天皇效忠,为帝国出力,我会既往不咎,否则,你将很难堪。”正雄一男恍然大悟:“看来,你不是中国人……”川岛美子冷笑道:“我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我和你说的那些有关我的身世,都是不存在的虚构。正雄一男先生,还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地告诉你,哦对了,有件事你不问我也该告诉你,螳螂组织的人早被我扣押了,大厅里的便衣都是我的人,因为我早就看出你的真正身份是螳螂。知道你为什么输给了我吗?你太自信了,你若是螳螂组织的司令,那今晚就是辽城螳螂的末日。”川岛美子“嗖”地拔出枪,顶在正雄一男的脑袋上,“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只要我的手指一动,你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我最后提醒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我仍既往不咎……”川岛美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冷静一会,又柔情地说:“一男君,你是我第一个舍不得杀的男人,你再好好想想,取消行动吧,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取消行动,这里的螳螂以及我扣押的那些人都不会死。如果他们肯放弃对帝国军人的袭击,我会全部放了他们。一男君,就算我求你,好吗?”
“不好!”螳螂人突然出现,枪已顶在川岛美子的头上,“川岛小姐,你的确很狡猾,不,狡猾这个词不能用在女士身上,应该说,你的确很精明,但你精明反被精明误。你以为螳螂都集中到了这儿,所以你把赌注也倾注到了这儿,企图一网打尽。然而你错了,螳螂没那么愚钝,既然打算今晚吃掉你们,就不可能只看一步棋。你以为我们完全相信你了吗?我也告诉你,你扣押的那些人都是我从监狱买来的死囚犯。现在,我们的人已控制了这里,你设在外面的宪兵便衣,早已插着我们的箭镖上路了。川岛小姐,如果你想活下来,那就立刻放下武器,如果你不想活了,那就给自己一枪。正雄一男不会成为你的人质,而你们的酒井课长却早已成了我们的人质。包括你设在大厅里的便衣,五分钟前已换了我们的人,不信,你睁大眼睛再仔细看看。”
川岛美子透过碰杯、跳舞的晃动人群,环视一番:“不,这不可能。”
原来,大厅通往厨房有个暗门,被川岛美子忽略了,没有设防,螳螂组织的人就是从那儿悄悄潜入,又悄悄把川岛美子的便衣诱到暗处干掉,这一连串的行动只用了三分钟……
川岛美子彻底崩溃了,她看到了破碎的寿字,还看到许多穿着帝国军装的骷髅,又看到那个寿字和骷髅滴下来的鲜血,鲜血很快就漫到她的脖子。她再也承受不了这个寿诞派对带给她的窒息,于是她拼命地喊了一声:“螳螂……”随后给了自己一枪。
听到喊声和枪声,大厅乱成一团,酒井下意识地去拔枪,枪却在金花的手里。金花用枪顶着他的头:“让你的同僚放下武器,不许对峙,否则我就崩了你。”
“同僚们,”酒井喊起来,“还等什么,快……”酒井的喊声被金花的枪声给截断了,金花的枪一响,螳螂组织的人以及银花、虎子、狗子的枪同时响起来,酒井邀请来的官员还未及反击,就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枪声平息后,金花取下面具,走到螳螂人跟前:“谢谢您和您的弟兄多次帮我们,能让我们看看您吗?”
螳螂人摘下面具,金花乃至在场的螳螂都惊诧地喊起来:“神探署长白龙?!”
责任编辑 吴 琼
插 图 高兴奇
作者:李亚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