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何恕,如何宽恕。这个名字里装了太多的责备,太多的眼泪,却也装着希望,因为“如何”是一个问句,我在不停地问,不停地找,也许当我,和我,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天,所有的过错都终将被原谅。
我没有力气。
两个多月了,一天比一天困顿。我的工作并不多,也有趣,且并非朝九晚五压力重重,可身体就是发沉,平日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工作,如今要乘以十。同事给我的宽容已经不能用通情达理来形容,他们看出,我体内似乎正发生着什么,经历着某种不为他们感同身受的痛苦。
我躺在床上,从早晨醒来躺到下午,迟迟动弹不得。我叹了口气。
想想,我谈过三次恋爱,都不到一年,结束得都很激烈。我换过三次工作,每份大概做一年,身心俱疲,两三个月后离职。而后我发现,哦,一年又过去了。
我就像草一样,速生速朽,一岁一枯荣,而七月就是我生命的冬天,我必须经历一次衰竭。衰竭前我都会做一次象征性的逃离,比如参加心理治疗、旅行、搬家、改变感情状态等等,企图在释放掉破坏性之后回归原位,可是每一次的逃离,都是真正终结一种生活方式的序幕。

此前,我把它归结于外界,这个工作不适合我,那个人不适合我,而当我第四次经历这种挣扎的时候,我必须承认,我体内有一种强烈的脱轨和破坏的欲望,无法停驻在一个特定的场合--某个组织、某个城市、某个人。即使有一部分的我多么不愿意这样,如何紧紧抱着它们,另一部分的我会从中间把自己撕裂,从脚下的土地抽离开,去到一个新的地方。
我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朋友约我第二天出去玩,我克服了巨大的恐惧,向当时的男友获得了批准(他对我占有欲比较强,不喜欢我出去玩),第二天早上兴高采烈地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竟然发烧了……他潜意识是有多么不希望我出去玩啊!作为一个女友,一个爱着他的女人,我必须选择留下来照顾他,当时我边哭边替他倒水喝药,而当他知道了我为什么哭,发了特别大的脾气。争吵中,我接了一盆凉水,哗啦浇在还在发烧的他的头上,为惩罚自己,我也浇了自己一头。过天,我就出差去了,告诉他,我想自己清净一下。
这就是我,无论多么想(为“爱”、为“责任”……)割舍掉自由去做一个靠谱安定踏实的人,我都做不到。因为骨子里我就是不靠谱,履行不了承诺,没有耐心,必须不停改变,改变,改变!
对,“不靠谱”、“没有耐心”,这些词都是我对自己的评价,包括那一盆凉水,它们都是自我攻击,代表着一部分自己对另一部分自己的强烈不认同。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只做一件事,只爱一个人,在一处安住--安定、责任感--这是我所认同的。朋友说,我在非常辛苦地试图做一个和大家一样的人。
对于亲密关系,我有着某种依赖,离开的时候会特别痛苦;对于组织,我就显得自在和薄情多了。我会掏心掏肺地努力工作,然后不堪忍受“规矩”、“反人性”、“不被认同”。
就连现在所在的如此人性化的公司,这么好的上司,也屡次受到我的攻击。上司宽容体谅,承压能力强,从不拿员工泄愤,对于业余爱好给与支持,他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因为是我的领导,他站在一个组织管理协调者的位置上,一个规矩的代言者,我攻击的是他的立场,而不是他本人,我明白我不应该,但是我暂时只能这样。

我决定离开了。并且,不再去任何一个组织做全职工作,而是做一个自由职业者。直到有一天我有了本质的改变,可以适应安定的生活。因为,把自己的热情、负责、细心、才华全都掏出来,让大家喜爱、需要,却不能让这些东西留下,大家不会伤心吗?我不会内疚吗?我也想试着,不和任何人确立传统意义上的恋爱关系,这对我来说很难,但是我要试着这么做。如果无法在关系中安定,那就试着不去建立关系。
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人,只有对她的自由忠诚,才有可能真正地对她的责任忠诚,对她的爱忠诚。
我又深深地去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原生家庭中没有给我安定感,不知道什么是家。也许潜意识太习惯这种动荡无根,陷入了一种强迫性的重复,而重复,也许是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得到真正的栖息和安宁。在这之前,我必须让外在的环境和内在的环境统一起来,我必须认同我的动荡,我必须去动荡。
我叫何恕,如何宽恕。这个名字里装了太多的责备,太多的眼泪,却也装着希望,因为“如何”是一个问句,我在不停地问,不停地找,也许当我,和我,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天,所有的过错都终将被原谅。
撰文/何恕 编辑/董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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