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

　　同昌号老板梁再新打开大门的一刹那，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昨夜大雪纷飞，大地白茫茫的一片，而是门口躺着一个人。

　　梁再新救活了这个男孩。男孩叫鲍远，他自然成了同昌号——奎县最大的酒庄的一个伙计。

　　每到月末，鲍远都把账目拢得清清楚楚，拿给梁再新看，一年多了，从未出差。可这回，鲍远却怎么也对不上账，总是多出三块大洋。鲍远反复核对，算盘子打得噼啪响，断断续续响了一夜，屋外，大雪也纷飞了一夜。

　　天大亮了，梁再新走进来，见鲍远趴在账桌上睡着了。桌子上摊着账本，一边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银元和铜板，另一边是三块摞在一起的袁大头。梁再新满意地点点头。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鲍远成了梁再新的上门女婿。

　　一年后，梁再新躺在床上，这时他已经气若游丝了。

　　远儿，我把小曼和这个不大不小的家业就托付给你了。

　　爸，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小曼，照顾好这个家。只是我不叫鲍远，也不是关里的。我叫于显龙，是二佐的，我父亲叫——

　　没等鲍远把话说完，梁再新突然大声咳嗽几下，然后无力地摆摆手：别说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是于成昆的儿子。小曼结婚的头一天晚上，你出去烧纸祭祖，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人就是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这同昌号本来就是你们老于家的，现在又完完全全地还给你们了。于成昆他不吃亏，我梁再新替他打了一辈子工，最后还把姑娘搭给了他。这场赌局最大的赢家是你爸。

　　好多年前，于成昆经过拼搏，建起了同昌号，但他后来却沾上了赌。

　　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梁再新设局，通过老千，把同昌号改姓了梁。

　　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于成昆离开了这个世界。十三岁的于显龙站在床头，听完父亲告诉他的这一切，紧咬着牙关，暗暗攥紧了拳头……

　　此时，于显龙看着梁再新，他心里就像无边的大海，涌起了滔天的巨浪，但瞬间化为平静。

　　你真是一个豪赌之人。我一进你的家门，你又和我赌。先是故意丢在柜台下一枚银元，后来又在月末结账时在钱匣里多放了三枚。我知道，你这是在考验我。其实，月末的账，第一遍我就算出来了。之所以故意打了一宿的算盘，是因为我要用那噼啪的响声增加赌局的筹码。

　　你才是豪赌。假如我再晚一些时候发现你，这场赌局就提前结束了。可你笑到了最后，你，才是真正的赢家。

　　窗外，大雪纷飞……

　　黑龙江 于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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