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尼亚极致狂野,触手可及
- 来源:悦游Condé Nast Traveler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阿尔巴尼亚,蛋糕,狂野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25-04-12 14:55
距离地拉那机场约140公里处,一艘橡皮艇正漂浮在欧洲最后一条野河(Wild River)——维约萨河(Vjosa)上。艇尾的那位男子名叫埃拉尔多·萨科拉里(Eraldo Sakollari),是一位漂流向导。他大声喊着“向前”,队伍便奋力划桨冲入激流;接着他又喊“快”,所有人便加速穿越那片白色翻腾的浪花;最后,他喊了声“停”,任凭小艇悠然漂浮在逐渐平静下来的维约萨河上。
“冬天的时候,当河水看上去像流动的巧克力时,那就危险了。”萨科拉里说。当暴雨冲刷特雷贝希纳山脉的泥土,河流变成褐色,水位上涨超过十米,变成一头狂暴的野兽时,唯有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才能驾驭。“有时候,船几乎会垂直立在水中。相比之下,现在(漂流)简直轻而易举。”眼前的维约萨仍闪耀着高饱和度的蓝绿色光泽。“这些颜色真是太疯狂了。”向导感叹道。他不仅指的是河水:河岸的树木泛着耀眼的金黄色与橙色,岩石层在冠下露出,如同分层蛋糕般矗立在河流上方。
清晨的维约萨显得静谧安详。关于它的未来,人们争论了10多年。环保人士曾竭力反对在维约萨及其支流上修建46座水坝,并最终取得了胜利。2023年春,阿尔巴尼亚总理埃迪· 拉马宣布将这片河流生态系统设立为国家公园:“从今天起,我们将永远保护欧洲最后一条野河。”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全球——这实属罕见,因为阿尔巴尼亚几乎从未登上国际头条。20世纪末,这个位于黑山和希腊之间的小国仍然默默无闻,以至于它的“无名”竟成了一种独特魅力。正如罗伯特· 德尼罗在喜剧《摇尾狗》 (Wag The Dog )中饰演的角色所问:“你对阿尔巴尼亚了解多少?”对手角色达斯汀· 霍夫曼回答:“一无所知。”德尼罗得意地回答:“正是如此。”近年来,阿尔巴尼亚旅游局的一句宣传口号巧妙地借鉴了另一部好莱坞大片——《飓风营救》( Taken )。在那部电影里,连姆· 尼森饰演的角色清除了一整支充满刻板印象的阿尔巴尼亚犯罪团伙。因此,旅游局的宣传口号是:“Be Taken by Albania.”——“让阿尔巴尼亚‘拿下你 ’。”
勇敢踏上这片土地的人回家时或许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如说是“阿尔巴尼亚综合征”。越来越多的人“深陷其中”,因为爱上这个国家实在太容易了。阿尔巴尼亚的旅游业复苏速度比任何其他欧洲国家都快。游客数量突破了一千万人,成为全球增长最快的市场之一。2025年3月,阿尔巴尼亚更是柏林全球最大旅游展的主宾国。尽管如此,目前阿尔巴尼亚仍然被视为一个小众目的地,是地中海众多成熟旅游国家中的“新星”。正如维约萨河一样——依然狂野:既不是遥不可及,又未被完全开发;虽不再无人问津,却仍保留着最原始的风貌。
在阿尔巴尼亚的转型过程中,阿尔玛(Alma )和扎莫· 斯帕塔拉(Zamo Spathara)夫妇站在最前线。他们创办了阿尔巴尼亚漂流集团(Albania RaftingGroup),埃拉尔多· 萨科拉里便是其中一名向导。
除此之外,他们还是旅馆经营者、餐馆老板以及环保人士。在古城培拉特(Berat)——与吉诺卡斯特(Gjirokastër)同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的城镇—— 他们经营着Castle Park酒店和餐厅。他们的倡导工作在争取维约萨国家公园成立中起了决定性作用。扎莫· 斯帕塔拉说,对他的国家来说,只有一条生路——“旅游业”。阿尔巴尼亚拥有全球第三大侨民群体,超过30%的人口居住在海外。
扎莫· 斯帕塔拉自己也曾是选择离开的一代。他曾在意大利担任漂流向导。他提到一句阿尔巴尼亚谚语:“沉重的石头最好不要移动。”也就是说,家乡才是最珍贵的地方。因此,扎莫· 斯帕塔拉怀着遍览阿尔巴尼亚每一条河流的梦想回归故里。如果他的两个孩子今天选择移民,他会认为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从现在开始,阿尔巴尼亚只会越来越好。”据他说,一位前欧盟大使曾这样形容阿尔巴尼亚:“阿尔巴尼亚就像一辆手刹一直拉着的法拉利。”现在,手刹被放下,这辆车开始加速了。
变化最为显著的莫过于亚得里亚海沿岸。地拉那附近的都拉斯海滩早已成为全球客流量最大的海滩之一。沿着海岸线继续南行,驶向希马拉(Himara)和萨兰达(Saranda),景色愈加迷人。德尔米(Dhërmi)是阿尔巴尼亚海岸线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可媲美意大利阿马尔菲海岸的波西塔诺。在这个恬静的小村落,人口不过2000人,像是007执行任务后会选择放松的世外桃源。有着红色屋顶的白色房子密密匝匝地依偎在凯拉尼山脉的山坡上,街巷蜿蜒曲折,让人不禁迷失其间。在共40余座教堂中,那座蓝色屋顶的圣斯皮里顿教堂便是村庄最醒目的地标。在主干道旁,新建的度假公寓拔地而起,一块广告牌格外显眼,上面写着“拥抱你的海岸梦”。在德尔米,目之所及不过是一间酒吧、一家超市和一家药店——恰好能让人尽情享受无所事事的乐趣。
在这样的村落,人们日常生活中最盛大的仪式便是日落时分的壮丽景象。最佳观赏点当属高悬于山坡之上的佐伊· 霍拉酒店(Hotel Zoe Hora),它与德尔米古朴的石屋交相辉映,毫不违和。最理想的方式莫过于如同007一般,端坐在套房阳台,手握一杯马提尼,静静凝望夕阳沉入海平线。起初,太阳落得令人意外地快,似乎稍纵即逝。然而,片刻之后,天际被余晖点燃,云霞绽放出浅黄、橙红、芭比粉乃至血红色的壮丽色彩,仿佛一部“海岸梦幻大片”。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去奶奶家时的感觉,”马尔西达· 霍查(Marsida Hoxha)谈起村庄生活时说道,“平和。”然而,如今这番淡然景象只存在于淡季。每年夏天,德尔米的沙滩及周边会举办两大世界级电子音乐节—— Kala和AnjunadeepExplorations。届时,整个村庄化身潮流圣地。“那时候,我感觉这里就像一个大都市的时尚街区。”
在南部,海岸线也在经历变化。德尔米曾是政府“百村计划”中的一员,这是一个旨在推动乡村旅游发展的项目。2024年7月,村庄北端的洛加拉隧道终于竣工——这是全国最长的隧道。自此,德尔米再也不需要依赖那条令人胆战心惊的盘山公路了。
尽管如此,海岸线仍然保留了一些隐秘角落。吉佩海滩(Gjipe)的名字意为“上帝的海湾”,就坐落在一条峡谷的尽头。从山道步行20分钟,透过炙热空气的涟漪,便能瞥见星星点点的大阳伞。再往前走几步,脚下便是狭长的鹅卵石海滩,身后是4间慵懒的海滩小店,眼前则是如烟花般闪烁的碧蓝海浪。当天,海滩上的游客不过寥寥数人,最大的动静来自一位母亲跳入海水时的欢呼声。接着,她漂浮在水面上。
如今,游客不仅能欣赏这片土地的原始之美,也能见证阿尔巴尼亚人如何重塑自己的家园。当第一批游客到来时,当地人甚至未曾意识到自己家乡的价值。“他们说:‘你们的食物棒极了!’我们惊讶地问:‘真的?’他们又说:‘你们太热情了!’我们再问:‘真的吗?’”斯帕塔拉笑着说。“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原来我们并非一无是处。旅游业重新唤醒了我们。”
在首都地拉那,最醒目的地标之一其实也是一件霍查时代的遗产—— 一座高达21米的金字塔。从塔顶俯瞰,整座城市被群山环抱,仿佛一张摊开的煎饼。新建的写字楼和老旧的集体公寓并列,外墙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空调外机。远方,清真寺的宣礼塔与教堂的钟楼比邻而立,在这个信仰和睦共存的国度里,相映成趣。
最引人注目的或许还是城市上空那林立的塔吊。地拉那如今是欧洲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人口已超过50万人。布洛库区如今已成为夜生活的核心地带,酒吧、酒店鳞次栉比。那座金字塔最初本是为了纪念霍查的博物馆,后来荒废多年,最终在2023年完成翻新,并再次向公众开放。
乌卡农场(Uka Farm)庞大的混凝土大门看起来像是古埃及人在地拉那城郊留下的遗迹。在这道门后,隐藏着阿尔巴尼亚最具创新性的项目之一:一个占地2公顷的农场,这里种植着橄榄、柑橘、南瓜、石榴和葡萄等,几乎涵盖了阿尔巴尼亚大地所能孕育的一切。在农场的一角,有一家“从农场到餐桌”(Farm-to-Table)的餐厅,这里的时令菜让食客从第一口便感受到名叫“来自一百米内”的新鲜。雷杰普· 乌卡(Rexhep Uka)坐在餐厅的一张桌旁,说道:“这就是阿尔巴尼亚的农场。”
这位昆虫学家兼教授创立了这个农场,如今与儿子弗洛里(Flori)共同经营。当记者问他种植什么时,这位71岁的老人答道:“灵感。” 这个农场在仍以农业为主的阿尔巴尼亚成为一座灯塔。乌卡的理念是不使用农药,并接受部分作物会被害虫侵袭的事实。为了提高收成,他依靠植物之间的协同作用:“我拒绝单一种植。多样化种植意味着多元化、分散化、民主化。” 这位教授又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理念。他走进花园,指着在柏树下生长得饱满的番茄,还有种在石榴树下的紫草,它们不仅自身生长茂盛,还能顺便为树木提供养分。他在一棵柠檬树前停下,拿起一根枯萎的枝条,指着叶子上浅色的痕迹。这是柑橘粉蚧、白粉虱。大多数农民会用农药杀死这种害虫,在乌卡的农场,它们却受到欢迎——它们分泌的蜜露会吸引其他对农场有益的昆虫。农场里的一切都相辅相成。
乌卡摘下一颗饱满的柠檬,满脸幸福地说道:“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天然!”他举起柠檬,好像这不是一颗普通的水果,而是伊甸园里的禁果。对此,人们无可厚非:这个农场就像这个国家一样,曾经长期隐藏于世界之外,如今却成为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张开双臂迎接每一位来访者。有时,还会递上一颗柠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