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国会演讲加力“撕裂美国”

　　魏南枝 /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

　　“致我的同胞们，美国回来了。”2025年3月，美国总统特朗普以此为开场白，发表了其第二任期内的首次国会联席会议演讲，宣称自己的改革“宣告美国黄金时代的到来”。

　　“美国回来了！”2021年2月，时任美国总统拜登发布上任后的首份外交政策演讲时做出充满豪情的宣告，此后时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连续两任美国总统都在上任之初高呼“美国回来了”，让人不由得疑惑：美国去了哪里？又回到了哪里？

　　如果说拜登曾经在宣布“民主获得了胜利”的同时，提及“美国需要团结”，其外交政策演讲似乎在对美国的盟友们宣布一个“团结的美国”回来了，那么特朗普此次时长达99分钟创下历史新高的演讲，将拜登执政时期定义为“美国历史上的低谷”，彻底否定拜登的政治遗产，似乎预示着一个“撕裂的美国”又回来了！但是，这样一个“撕裂的美国”是特朗普阵营单方行动的产物吗？

　　拜登执政时期对特朗普阵营的遏制打压加剧了美国的撕裂。拜登政府嘴上强调“团结”的重要性，但对特朗普阵营却丝毫没有手软：推动了一系列针对特朗普及其“让美国再次伟大”（MAGA）运动的政治打压和舆论攻击。例如，拜登上任后就切断特朗普获取国家安全简报的权限，将特朗普及其支持者定义为“半法西斯主义”“民主威胁”，呼吁“必须清算MAGA运动”；又如延续司法化政治斗争，对特朗普进行多项司法调查，包括机密文件处理、国会骚乱事件等。其结果是，拜登的标签化策略被特朗普转化为“精英压迫”的叙事素材，反向促使MAGA从政治口号升华为文化符号，强化了MAGA支持者的身份认同和政治动员，美国的两党矛盾从政策分歧升级为价值观对立，加剧了美国社会的分裂。

　　特朗普此次国会演讲以“重振美国梦”为主题，吹响的却是继续撕裂美国政治的号角，演讲开篇历数其就职短短六周内颁布的种种新规，包括废除多元化政策（如宣布“仅男女两种性别”、英语为官方语言）、推动能源独立、削减政府开支等，高度肯定了自己打击非法移民、裁减联邦政府工作人员和对外国商品加征高额关税等决定，并自夸“我任期的第一个月比美国国父华盛顿还成功”。特朗普系统性否定拜登政府的政治遗产，花了大量篇幅批评拜登政府的经济、能源、产业、边境、性别政策等，称拜登是“史上最糟糕的总统”。演讲中，特朗普高呼“美国的势头回来了，我们的精神回来了，我们的自豪感回来了，我们的信心回来了……”然而，回来的是什么精神？“非觉醒”的美国精神；回来的又是谁的美国？MAGA运动所向往保守主义底色的美国！

　　保守主义底色的美国显然不是民主党人想要的美国。于是，美国国会大厦穹顶下，民主党议员们有的直接缺席演讲，有的带着被裁员的政府员工去现场“示威”，有的大喊“这都是谎言”，有的高举“错误”标语牌，有的三五成群离场，其中最激烈、声量最大的得克萨斯州民主党众议员阿尔·格林甚至被警卫强行带离会议厅，并在此后被众议院“光速”通过决议进行谴责。与之相反，共和党议员们在副总统兼参议院议长万斯和众议院议长约翰逊带领下，不断起身鼓掌，同时配合齐喊“USA”“让美国再次伟大”。美国国会大厦一度出现民主党高声嘘闹，共和党齐喊“USA”口号的滑稽场景。两党政客欢呼与嘘声交织的现场表现无疑是某种政治行为艺术，共同印证了不是“重振美国梦”，而是“美国撕裂的加剧”。

　　特朗普与拜登的“美国回来了”口号，本质上是两种治国理念的对抗，实际上是“撕裂的美国”又回来了：一边是特朗普宣称“非法移民创新低”，另一边是民主党人用数据证明边境人道危机；一边是特朗普以“降低能源成本”为由宣布结束“绿色新政”、重启化石燃料发电厂，另一边是亲民主党的环保组织晒出碳排放超标报告以示反对。“撕裂的美国”背后是不同利益集团的博弈日趋白热化，与此相应的是游说集团“合法贿赂”的愈演愈烈，例如能源行业、医疗行业甚至大麻行业的政治游说支出都在急剧增长，更勿论1.1万个政治团体为美国2024年大选活动花费了147亿美元。

　　特朗普此次国会演讲被视为其执政风格的集中展现，不仅是未来政策宣示，更是美国政治撕裂的缩影。特朗普不断强化个人权威，民主党则持久全面抵制。在特朗普演讲高潮时，佛罗里达州民主党众议员弗罗斯特主动离场，摄像机镜头清晰地拍到他的背部标语——“这里没有国王”（No Kings Live Here），这显然是对特朗普演讲有备而来的抗议。特朗普此次演讲过程中的闹剧表明，两党党争已成为常态，两党的极化博弈已超越政策竞争，所谓的美式民主日益沦为两党互相攻讦的工具。

　　美国两党已形成自我强化的闭环，撕裂越深，妥协空间越小，矛盾就越难以遮掩。2026年美国将举行中期选举，两党围绕最高法院席位、选举法修订的角力必将进一步激化矛盾，或将安全、司法系统等国家权力部门作为斗争工具，党争很可能持续升级并演变为对宪政规则的挑战，将美国政治与社会推入更深层次的撕裂中，甚至演变为制度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