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身体会解梦

　　在咨询室里，小曼做了一个枣红色小马的梦，她觉得这个梦很怪但“很有感觉”。“很有感觉”，说明她的身体明白梦的意义；不过她的意识层面尚无法知晓其内涵，所以会感到奇怪。这种感觉就如见到久违的朋友，明明“很有感觉”但想不起名字来。梦的意义就存在于她的感觉里，我决定与小曼一同去探索一番。

　　二十多岁的小曼看上去聪明漂亮且敏锐有力，她每天都努力地工作和生活着，但生活的方方面面却显得不那么顺利--工作上遭遇挫折，家庭中与父母冲突，恋爱里不断失败。在这些挫折和压力下，她决定接受心理咨询，她想通过咨询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随着咨询的深入，答案逐渐浮出水面--一个有关于童年创伤的答案。

　　在小曼很小的时候，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她和妈妈相依为命，邻居经常欺负她们，妈妈也经常打她以发泄压力。为了能够活下去，小曼努力安抚妈妈的感受，并不断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样的生活让小曼积累了很多对父母的怨恨，她的潜意识努力寻找着表达情绪的出口。

　　这次咨询，小曼在咨询室里哭得很伤心，随着情绪的释放，小曼慢慢放松下来并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枣红色小马的梦。

　　小曼：我刚才好像睡着了，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咨询师：你愿意讲讲这个梦么？

　　小曼：我梦到一匹枣红色的玩具马，四条腿是卷起来的，就好像蜗牛壳上的螺旋一样；玩具马漂浮在海面上，那个海面就像是动画片《神笔马良》里马良画出来的动画线条，因为线条不断移动，所以我知道那个是海面。突然这一切变成了一个银幕，所有的东西都在银幕里，下边有很多观众在看这个表演或者节目，不过观众中还有一个人一直低着头。这个梦让我感觉很怪，我对这个梦很有感觉，但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曼对这个梦“很有感觉”，说明她的身体明白梦的意义，不过在她的意识层面尚无法知晓其内涵，所以她会感到奇怪。这种感觉就如见到久违的朋友，明明“很有感觉”但想不起名字来。梦的意义就存在于她的感觉里，我决定与小曼一同去探索一番。

　　咨询师：不要去思考梦的意义，你试着让自己静静地待在刚才所说的“很有感觉”里边，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感觉上。

　　就这样过了一会，小曼的感觉变得强烈了一些，但还是难以名状，这让她有点着急。

　　小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这个感觉是怎么回事。

　　咨询师：不要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小曼变得急躁，此时她的意识开始运作，这会干扰她对梦境的理解，不过也说明梦的意义和提示的信息比较复杂。我试着陪她从细节着手，去探索这个梦境。

　　咨询师：放松你的身体，再去看看梦中的枣红马，它带给你什么感觉？

　　小曼：健壮，有力！

　　此刻的小曼两眼发亮，言语中充满了力量，我感觉到她非常兴奋，似乎有一种轻微的解脱感。她读懂了马的意义，这匹马是她人格中有力量的部分。

　　咨询师：很好，你能够在身体中感觉到这股力量么？

　　小曼：能，感觉很骄傲！

　　咨询师：但它好像是个玩具木马的样子？

　　小曼：是呀，我感觉它非常可爱。

　　这可能代表她人格中可爱女孩的部分。

　　咨询师：为什么它的腿是卷起来的？卷起的腿带给你什么感觉？

　　小曼：它没有用，根本无法行动，跑不起来。

　　说到这里，小曼有点低落。卷起的马腿似乎代表了她的问题--行动力受阻。

　　咨询师：为什么枣红马会在海面上？海面带给你什么感觉？

　　小曼：海面是很可爱的线条，但是无法在上面行走。

　　这似乎对应着小曼的生活环境：一个行动力受阻的女孩，在不属于自己的环境里努力着。

　　在体验这部分梦境的时候，小曼的反应很快，她理解到玩具马其实就是自己，她能感觉到自己有力、可爱、无法行动的部分和外界不协调的环境。不过，此时我们还不知道整个梦境的意义。

　　梦是潜意识的影子

　　每个人生命的答案都藏在潜意识之中，身体即潜意识，而梦是潜意识的影子。在咨询中，小曼对整个梦境进行了体验，她由此看到自己生活不顺的原因--她要通过自我折磨的方式惩罚爸爸，让爸爸看到她的不如意，以此表达她对爸爸压抑多年的怨恨。不过这一切都在潜意识中运作，只有通过对梦境的挖掘，真相才能够被看到。

　　小曼：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都在银幕里？

　　咨询师：不用去思考这个问题，让我们也站在银幕前，整体地感受一下这个画面。

　　此时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小曼：我知道了，是我活得太错位了，那个环境根本就不是我要待的地方。枣红色小马是玩具木马，它本来就走不动，还待在无法行走的海面上。这就是我现在工作的感觉，我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还要每天都浑浑噩噩地上班下班。

　　小曼说得很淡定，这淡定下积蓄着力量，她明白她的一部分问题所在了。不过，仍有未解之谜。

　　咨询师：那下面的观众呢？

　　小曼：（沉默了一会）我没有感觉，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呢？

　　咨询师：不要去思考，我们继续感觉，你说有一个人低着头没有看你的表演？

　　经常性的思考会阻止小曼与她的潜意识连接，我要不断提醒和帮助她通过身体感觉连接潜意识。

　　小曼：哦，是的。

　　咨询师：他低着头带给你什么感觉？

　　小曼：我觉得很奇怪，好像没有感觉，但是又感觉怪怪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咨询师：不要怀疑自己的感觉，你试着去看看那个人，如果你可以走近一点看也是可以的。

　　在梦境的最后部分，小曼觉得有感觉，但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这就好像准备开口叫一个熟悉的人的名字，却总想不起来。越是这样的时刻，越是深具意义的，我不断安抚她的焦躁，试图帮助她安静地待在那个“奇怪”的感觉里。

　　突然，她长出一口气，放松地笑了。

　　事后我问她是否记得曾微笑过，她说不记得。我想，这个笑是属于身体而不是属于意识的，是身体找到答案的标志。

　　小曼：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还没等我说话，小曼就开始哭泣。

　　小曼：我知道了，我活得好累好辛苦，我活得很错位，但是这一切，就好像是我故意的，我故意活得错位，故意表演错位，目的就是要让那个低头的男人内疚，因为那个低着头的男人--是我爸爸！在我童年时，他没有照顾好我和妈妈，所以我要用这种方式惩罚他。我故意让我的生活一团糟，为的就是让我爸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这其实是一种自我惩罚和折磨，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咨询师小结：每个人生命的答案都藏在潜意识之中，身体即潜意识，而梦是潜意识的影子。在咨询中，小曼对整个梦境进行了体验，她由此看到自己生活不顺的原因--她要通过自我折磨的方式惩罚爸爸，让爸爸看到她的不如意，以此表达她对爸爸压抑多年的怨恨。不过这一切都在潜意识中运作，只有通过对梦境的挖掘，真相才能够被看到。

　　当然梦中还有太多的细节存在着疑问：小马的行动力为何受阻？孩子气的小马如何长大？小马应该到哪里寻找自己的归属？还有那片海，梦境中的大海一般代表情感，在这片海洋之下，又有着什么秘密？这些都需要在以后的咨询中继续探索。

　　撰文/景鹏 编辑/饶小妖 摄影/蓓蓓

　　景鹏：心海行舟心理咨询中心创办人，后现代叙事治疗师、聚焦取向治疗师，结合中国道家和佛家思想，尊重身体的自愈力，通过开启访客身体的智慧进行心理疗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