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的红颜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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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关键字:魏王豹,刘邦,义军
  • 发布时间:2015-12-25 14:14

  刘邦的红颜劫(一)

  第一回 小光棍时来运转 大美女示爱献身

  “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走运枪都打不着。”这句话用在刘邦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刘邦的老家在沛县安丰乡下,祖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老爹名叫刘执嘉,老妈姓王名含始。老爹为人忠厚、友善,很受邻里尊重。都称他为刘太公,老妈也沾光被称为刘媪。老两口生下两个儿子,老大名伯,老二名仲。等到两个哥哥都已娶妻成家,才又生下刘邦,按排行老三为叔,老四为季,可能是刘太公没文化,认为季是老末,就把刘邦叫成了刘季。刘邦这个名字是他打下了天下后才改的,邦就是国的意思。他叫这个名字,就是要告诉别人:这个天下是刘家的。

  以前的书上,包括司马迁的《史记》,都说刘邦的母亲在田里干活,有一天中午,独自坐在树下休息,一时困倦入梦,忽见空中降下一个金甲神人,对她说:“本神念你刘家世代积德,特来赐你一个龙种。”说完,过来像要和她亲近。她吓得惊醒过来,起身要跑,却见那金神突然化作一条巨龙,钻入她的腹内。此时,天空雷鸣电闪,暴雨狂泄。她浑然入睡,醒来时天晴日朗,衣服干干爽爽。刘邦的母亲就此怀了龙种。这个说法,不过是御用文人编织的一块遮羞布。其实是刘邦的母亲被人强奸,不想竟怀了孕。刘太公起了心疑,俩人不知是谁有了毛病,二十来年都相安无事,怎么突然又有喜了呢?刘媪羞于说出实情,才凭空编造了这么个惊世的故事。刘太公本来迷信,听老婆说得又有鼻子有眼,再加上还是一个龙种,说不定真会给刘家带来好运,也就深信不疑。

  因为老来得子,还是命不寻常,父母格外疼爱,兄弟也照顾有加,惯着他足不下田,手不摸锄,整日里呼朋唤友、招惹是非。两个嫂嫂嫌他好吃懒做,撺掇丈夫分家挑灶、另立门户。父母见他已经长成小伙子,还没正事,就经常数落几句。说浅了,他嬉皮笑脸地当耳旁风;说重了,撂下一句:“不用你们看不起我,等我出头那一天的!”转身出了家门,几天抓不着影。气得老爹直冲他的背影吐唾沫:“瞧你那样儿,还说什么龙种呢,等你出息那一天,做梦吧!”

  刘邦离家就奔乡上的酒楼。

  安丰乡上只有两家酒楼,一个是王婆酒楼,一个是武负酒楼,开店的俩人都是寡妇,年岁和刘邦差不多。刘邦离家,差不多都是在这两家酒楼过夜,吃喝也差不多都是打白条。年轻的寡妇能开酒楼。第一,肯定不容易;第二,肯定得有两下子。两个寡妇好吃好喝招待刘邦,就是因为刘邦能给酒楼带来生意。

  十里八村的地痞赌徒混混,一个是惧怕马大,心黑手狠、生死不怕;一个是宾服刘邦能说会道、头脑精明、行事仗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邦走到哪儿,这帮狐朋狗友就都会前呼后拥地跟着。再说,这帮人能够游手好闲,不是因为家里有钱,就是在当地有势力。不用说,刘邦常到这两家酒楼,他的这帮哥们儿还能少来吗?说实在话,两家酒楼就靠这帮人常来才生意兴隆,这王婆和武负能不和刘邦搞好关系吗?

  一天,一帮人聚在王婆酒楼闲扯淡。王婆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我听说泗水亭长死了,正好空缺,你们谁去干吧?”

  周昌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刘邦扯着嗓门说:“大大、大、大哥,你你、你干……”

  有人接过来说:“得了,你别磕巴了,就说大哥干最合适,是吧?”

  一桌人都应声说:“可不咋的,这个差使就该大哥干!”

  刘邦摆摆手,自嘲地说:“你们寒碜我呢?虽说一个亭长屌大的官,买下来也得几万钱,你们拆我肋条骨也不值那么多钱啊?”

  王婆说:“你有这些好弟兄,帮你凑这点钱还算啥难事?”

  周昌着急地说:“不不、不、不……”

  有人说:“咋地,你不同意?”

  周昌憋得脖粗脸红地说:“不、不难!”

  满屋子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刘邦就这样当上了泗水亭长。

  其实,亭长是个不上数的官,管辖的范围不过方圆十里,主要负责地方的邻里纠纷,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县里汇报。就因为常往县衙门跑,刘邦结识了沛县的功曹萧何、书吏曹参、捕役樊哙、刽子手夏侯婴等人。几个人年纪相当,不久即成为呼兄唤弟的好哥们儿。

  刘邦到这时已是三十好几,还是光棍一个。当然,这么些年,像他这种人不可能守身如玉,断不了嫖娼狎妓、拈花惹草。可无论爹妈怎么催、朋友怎么劝,他就是不成婚。气得老爹骂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那德行,还想吃天鹅肉?”刘邦不急不恼地说:“我就是吃不着天鹅肉,也决不娶个癞蛤蟆!”

  世上有些事真还没处说理去。啥人啥命,合该刘邦走桃花运。

  离县城不远,有个曹家村,村里有个富户曹无伤,妹妹曹楚莲刚刚出嫁不到半年,丈夫即被抓去当兵,一去三年音信皆无。曹楚莲常去县衙打探消息,总被衙役告知:“当兵打仗,十个有九个死在外头,三年没回来,肯定没了指望。”有一次,正赶上刘邦来县里办事,看见曹楚莲被撵出衙门,伤心地啼哭。刘邦见她模样可怜,便顺路把她送回家。还有一次,曹楚莲在路上受到几个无赖调戏,恰巧被刘邦看见,一顿拳脚,打得几个无赖狼狈逃去。刘邦对她说:“往后你不要再去县里了。我来办事,顺便替你打探一下,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告诉你!”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说,“唉,怕是回不来了!”

  从那以后,刘邦每次到县里来,都会看见曹楚莲在村头等着他。一来二去,俩人就有了来往,后来就有了孩子。因为曹楚莲的丈夫没有准信,生死不知。她也不敢公然改嫁,只好带着孩子守在家里。刘邦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刘肥。起初,曹楚莲的哥哥曹无伤反对他们的交往,认为刘邦不是正经人,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曹楚莲有了孩子,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曹无伤无奈之下就让刘邦把妹妹和孩子接回家去。可是,刘邦就当没听见,反倒把曹家当成了家,三天两头过来吃住。刘邦有他的打算:不明不白地领个孩子老婆回去,一是家里不能接受,二是邻里会说闲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养不起。他的那点官饷还不够他在外边应酬,哪还管得了老婆孩子的吃喝?住在大舅子这里,让大舅子给养着,既不操心又不费力,天底下哪找这么便宜的美事?

  刘邦算计得实在是很精明。大舅哥知道他的心思,可是,一瞅刘邦那凶神恶煞的样儿,也只好把气憋在肚子里。

  常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对刘邦来讲,一点不假。

  一天,沛县县令汤吉家里来了一个贵客,是他的一个很有钱的老友,姓吕名父,字叔平,人称吕公。家有两子两女,长子吕泽,次子吕释,长女吕雉,次女吕媭。他家原本住在山东单父县郊外三十里的东如村,说不上什么原因,在当地结了仇人,无奈举家避难来投靠沛县老友。吕公一家都很相信算卦看相,自认为一家都有贵相,所以,儿女都已长大成人,却均未娶妻出嫁。这汤吉听说吕女是富贵之命,就打算纳来为妾,说不定就可借此高升。没想到,吕公不请自来,还把女儿送上门来,不由得万分高兴,就大摆了一场宴席,名义上给吕公接风,实际上是借以显摆一下自己在当地的权势。

  县太爷摆宴,谁敢不来捧场?全县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带着礼金来捧臭脚。

  每逢这种场合,刘邦总是不请自到、场场不落。舍出去一张皮,闹顿好吃好喝,何乐而不为?

  县令摆的宴席就设在县衙大堂,礼金重的坐堂上,礼金薄的坐堂下。

  宴席的主持人是萧何,他看见刘邦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走进来的样子,知道他是来抹油嘴的,怕他不知自己半斤八两,闯到堂上惹人笑话,就特意提醒他一句:“贺礼不满千钱的坐堂下!”谁知,刘邦斜眼瞅他一下,故意亮大嗓门喊道:“我随贺礼万钱!”

  萧何吓了一跳,他知道刘邦是在说大话,赶紧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压着嗓门说:“你疯了?满场也没有一份随万钱的!”哪承想刘邦好像没听见,甩开他的手,昂首挺胸地径直走到堂上,捡了个首座一屁股坐下。

  刘邦的一句话,早已惊动了吕公。他这个人看谁都先看面相。乍一听刘邦的声音底气十足、豁亮刺耳,心里就为之一震;再一看人,身高七尺开外,前庭开阔,高额头,高鼻梁,胡须美而有形;虽然衣衫陈旧,但是浑身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他不由得站起身来,拱手相迎,说道:“贵客,请这边坐!”

  吕公指的是身边的座位。刘邦并没谦虚,一边走过来,一边脸色不红不白、郑重其事地说:“贺礼万钱,不便随身带来,先记账上。”

  吕公笑道:“记不记账都是小事,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

  这一顿酒宴,刘邦倒成了主角,谁来给吕公敬酒,他都陪着干一杯。俩人杯来酒往,聊得投心对意。到散席时,吕公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请县令做证,当众要把大女儿许给刘邦为妻!

  汤吉吃了一惊,这句话对他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他赶忙把吕公拽到一边,压低嗓音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吕公哈哈笑着说:“老兄,你看我像说醉话吗?”

  汤吉说:“那小子只不过是个小亭长,穷光蛋一个!”

  吕公很自信地捻着胡须说:“吕某看人不会走眼,别看现在不起眼,将来必有飞黄腾达之日!”

  当下,吕公就把刘邦领到家,让吕雉亲自过目。

  也许是前世缘分,吕雉和刘邦一照面,两人一见钟情。

  吕公当着刘邦的面,得意地问女儿:“怎么样?相中了没有?”

  吕雉半遮半羞地说:“女儿全凭父亲做主!”

  送走了刘邦,吕公的老婆生气地指着父女俩骂道:“你们两个眼睛都瞎了,挑来挑去挑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东西?”

  吕公说:“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看不出三寸远,听我的没错!”

  吕公这事办得很麻利,没过三天,就置办了一份不薄的嫁妆,亲自把吕雉送到了刘邦的家里。

  吕公也真够邪门儿的,同时还把二女儿吕媭嫁给了杀狗出身的捕役樊哙!

  这一年,刘邦四十一岁,吕雉二十五岁,确实是大龄晚婚。

  这正是:

  春种秋收本平常,

  天时不济也白忙,

  命里该无难强取,

  秃鸡走运变凤凰。

  第二回 吕雉有心劝夫君 刘邦无意得红颜

  吕雉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她虽然出生于富裕家庭,却能拿得起放得下。嫁到刘家,做家务,侍候老人,还跟着下田种地。没过三年,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名叫刘盈,女儿名叫鲁元。更叫公婆称道的是她能把一头野驴似的男人拴在裤腰上,管得像个听话的孩子。

  吕雉靠啥管得住男人?她的姿色不足以勾住花心的男人,但是,她的心计却非同一般。

  成了家的刘邦,起初还像原先一样,家里的油瓶子倒了也不扶,缺粮少柴也不问,照旧在外呼朋唤友、胡吃海喝,三天两头不着家。吕雉劝不住,说不听,她采取了一招:跟踪。她肩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刘邦在哪儿鬼混,她都能找到。二话不说,把两个孩子往刘邦怀里一放,转身就走。大的哭,小的嚎,刘邦无奈,只好抱着孩子乖乖回家。

  刘邦回到家里,气得唧唧歪歪地说:“真他妈的邪门了,你是能掐会算咋地,我走到哪儿你都知道?”

  吕雉不动声色地说:“我也不会掐也不会算,但是你走到哪我都看得见。”

  刘邦说:“你长了天眼哪?”

  吕雉说:“我没长天眼,但是我能看见你头上总有一股瑞气罩着。”

  刘邦很奇怪地说:“我怎么没听别人说过呢?”

  吕雉抿嘴一笑说:“要不是看见你头上有股瑞气,就你这个熊样,我爹凭啥看中你?我凭啥嫁给你?”

  刘邦摸着自己的脑袋直嘀咕:“就我这熊样,脑袋上还有什么瑞气?”

  吕雉说:“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生就一副贵相,头上有瑞气罩着,将来定能成就大业。你不能这样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地混下去。”

  刘邦哈哈地笑着说:“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我都四十多岁了,土都埋到脖颈了,还能有啥出息?”

  吕雉正色地说道:“四十多岁正是干大事的好年华,姜子牙八十多岁帮周文王周武王平商灭纣,得封齐王;姬重耳六十二岁才当上晋文公,成为春秋一霸,你怎么可以没有志气呢?”

  刘邦疑惑地说:“你说我真能干点大事?”

  吕雉肯定地说:“不是为妻忽悠你,你天生不是凡人,一定能干出大事业!”

  刘邦被说活了心,陷入了沉思。

  其实,吕雉压根儿就没看见刘邦头上有什么瑞气,她知道刘邦在哪儿,全是吕泽给通风报的信。自打吕雉嫁过来,吕泽就和这个姐夫成了铁哥们儿,成天形影不离。吕雉采取这种迷信的说法,对刘邦来说,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激励策略。

  打那以后,刘邦真的一天比一天守规矩了,对自己的那份差使也干得上心了。

  有一次喝酒,萧何拍着刘邦的肩膀说:“老弟,想不到你娶妻生子一天比一天有正事,等有了机会,我一定把你整到县衙来!”

  刘邦哈哈地笑着,像开玩笑似的大声说:“就冲你这句话,我要是能当了皇上,一定让你当宰相!”

  说这话的工夫已经到了秦朝末年,亭长的差使就变成了一项内容:征徭役和抓壮丁。

  壮丁抓去都是到边境当兵打仗,民夫拉去都是到咸阳和骊山做苦工,去的人十有八九回不来。

  更苦的差使是押送壮丁和民夫,半道上人跑了要砍头,日期晚了也要砍头。这个没人愿意干的差使就落在了刘邦的头上。

  本来,这个差使都由县里的都尉来干,县令汤吉却偏偏盯上了刘邦。他一直都对刘邦怀着夺妻之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报复。

  汤吉这个人小肚鸡肠,报复心忒重。因为吕公把吕雉许给刘邦,就和吕公掰了脸,弄得吕公全家只好离开沛县。吕雉的大弟弟吕泽因为和他的姐夫趣味相投,很合得来,就留了下来。

  刘邦押送着一百多个民夫上路了。吕雉虽然舍不得丈夫走,但也无奈,怕他一个人看不住一百多人,就让吕泽跟去做伴。走在半道上,正赶上陈胜吴广的反秦义军打过来,到处兵荒马乱,民夫跑了一大半,又连续下了几天大雨,路途实在难走。刘邦知道这样下去,就是到了骊山也是找死,于是,心一横,干脆把剩下的民夫都放了,愿意回家的就回家,不愿回家的就跟着他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反秦的义军打过来就有了活路。那些民夫知道回家也得死,就都跟着刘邦上了芒砀山。

  芒砀山本是芒山和砀山两座高山连在一起,处在沛县和砀县交界,芒山归沛县,砀山归砀县,属于两不管之地。

  芒砀山距离沛县县城不过百里之遥,却是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刘邦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他领着几十个人疲惫不堪地走进山里,刚刚进入一片密林,想要坐下休息,突然,从林子里像射箭似的飞出三道白光,到跟前落地却是三个头扎白巾、身材轻盈的女子,手持宝剑,背插雕弓,中间的女子身穿白衣。两侧的女子身穿绿衣。白衣女子用剑指着刘邦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胆敢闯进此山?”

  刘邦看清了,眼前这个娇媚玲珑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虽然柳眉倒竖、怒目圆睁,但是声音还是像莺雀啾鸣,靓丽里明显带着稚嫩。他不由得嘿嘿一笑说:“怎么的,你们几个小女子是要拦路打劫呀?”

  白衣女子说:“少费话!快说,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刘邦说:“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得着告诉你吗?”

  白衣女子把剑一摆,说:“你要不说明白,往前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的,就你那样儿。还想跟我动硬的?”刘邦冲吕泽一挥手,说,“给我拿下!”

  刘邦这伙人里,就他和吕泽带着兵器。他打架斗殴几十年,也有点蛮力气,根本没把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放在眼里。他和吕泽一对眼,举着刀就奔了过去。哪知道,还没等比画几下子,俩人就不知怎么都被打倒在地。

  跟着刘邦来的几十个民夫都吓傻了,谁也不敢上前。

  白衣女子用剑抵着刘邦的喉咙喝道:“痛快说实话,不然我宰了你!”

  刘邦这种人向来是软的欺负硬的怕,他赶忙对白衣女子求饶地说:“姑奶奶,你听我说!”

  刘邦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白衣女子很惊讶地说:“你是说秦始皇已经死了?”

  刘邦也很惊讶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在这山里呆了多久了?”

  白衣女子说:“我从五岁时,跟母亲来到这里,已经十多年了!”

  刘邦说:“为什么,你那么小就跑到这荒山野岭这么多年?”

  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你们都跟我上山慢慢说吧!”

  众人跟着白衣女子朝山林深处走去。转过几道山坳,来到一处幽静的山谷,只见一片宽敞的平地上,并排建有几栋茅屋。众人在平地散落坐下,白衣女子让两个绿衣女子去做饭。她对刘邦说起自己的来历。

  白衣女子名叫袁佩姣,家居京都,父母都是习武之人。父亲袁仲在朝为官。秦始皇荒淫无道。她五岁那年,秦始皇在宫中设宴,让百官携带妻女参加,名义是庆功,实际是挑选美貌女子,强留宫中作乐。她的母亲不幸被选中。夜里,秦始皇正要施暴的时候,她的母亲找了个借口,出了屋,凭借飞檐走壁的功夫逃出淫窟。她的父母决定远走他乡,躲避迫害,哪知就在要动身之时,秦始皇派兵包围了院子,袁仲为了掩护妻儿。舍身战死,母女俩逃亡半年之久,才摆脱追杀,来到这人迹罕至的芒砀山,搭起草屋栖身。后来,袁母又收留了两个流浪的幼女,教她们练习武功剑术,准备将来有机会报仇。三年前,袁母病逝,临死前对女儿说:一个女孩家身单力孤,让她寻找反秦除暴的义士,只要能报家仇,可以以身相许。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

  刘邦听到这里,连忙接口说道:“姑娘,你的这个仇我来帮你报!”

  袁珮姣疑惑地望着他,说:“你不是也来躲……”

  “躲什么躲?”刘邦抢过话说,“我领着这帮弟兄到这儿来,就是要举旗反秦干一番大事!”

  吕泽对袁珮娇说:“我大哥天生一副贵相,肯定能干出大事,他说能帮你报仇,就是小菜一碟!”

  刘邦故作谦虚地说:“唉,你别把我说神了。我只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心思罢了!”

  袁珮娇说:“你真想把秦家天下推翻了?”

  刘邦摇了摇手说:“秦家天下不是我想推翻就能推翻的,而是秦二世作的太没边了,你不知道,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起义,天下纷纷响应。”

  吕泽接过话说:“就是嘛,这个节骨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有我大哥领着,咱们怎么也能闹出点名堂!”

  袁珮娇有些担心地说:“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

  “这可不是我说大话!”刘邦拍着胸脯说,“我刘季在世上混了这么多年,钱没攒下几个,哥们儿却交下无数,只要我打一声招呼,没有不应声而来的!”

  吕泽又抢过话说:“我大哥在县衙门里也有一帮铁哥们儿呢,要文有文,要武有武。”

  袁珮娇没见过世面,被他俩一忽悠,真像遇到了救星。她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流着眼泪对刘邦说:“大哥要是真能为我报了家仇,小女子情愿以身相许!”

  刘邦没想到眼前这个美女会轻易做出这种不平常的举动、说出这样惊人的话,不由得喜出望外,赶忙把她拉起来,假意受惊地说:“姑娘,你不用这样,大丈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应该的,我这就让人去联络人马,准备起事,早点打进京城,砍下那个昏君的狗头,祭奠你的父亲就是!”

  当下,刘邦就让吕泽下山,回家去联络他的那帮弟兄,其他人动手搭建茅屋。

  这里,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住屋不用顾忌取暖,只要能挡风遮雨就行,所以,盖个房子很简单:砍来山松苍竹做屋架,披上茅草就算完工。

  傍晚,房子就已搭建完毕。院子里点起松明火把,几十个人围火而坐,饮酒聚餐。酒是袁珮娇的母亲在世时采集山里的野果酿造的。肉都是袁珮娇和她的两个女伴打来的獐狍野鹿。

  袁珮娇在自己的住房里招待刘邦。

  月光皎洁,星光闪烁,灯光摇曳。刘邦面对着眼前娇媚的小女子,心情格外兴奋,一边话不断溜,一边连连举杯。袁珮娇久居深山,缺少亲情关怀,面对着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的笑脸,听着嘘寒问暖的话语,心情也是格外兴奋,止不住一杯接一杯喝下。一张粉脸一会儿开成桃红,一会儿染成梨花,娇羞中透着妩媚,恍若一个临凡的仙女。

  刘邦喝酒本是海量,这会儿他倒先醉了,伏在桌上,一手举着杯子,嘴里还直劲儿嘟囔:“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我真高兴!”

  袁珮娇早已喝醉,她见刘邦伏桌不起,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边去搀扶他,一边说:“一个大男人,我都没醉,你怎么醉了?要睡到床上去!”

  袁珮娇已经醉得浑身无力,怎么能扶得起重如一头死猪似的刘邦?她拉了几下没拉动,自己却靠在他的身上迷糊过去。

  就在这时,刘邦突然站起来,把袁珮娇一把搂进怀里,抱到床上。

  灯火熄了,月影西斜,风停夜静,只有那一声声娇柔无力的呻吟时断时续,令人心颤……

  这正是:

  谁家女子不柔肠?

  盼君有志做栋梁。

  光宗耀祖一生求,

  发染秋霜又何妨!

  第三回 求活命甘心受辱 取县城巧做沛公

  芒砀山距离刘邦的老家安丰不过八十里之遥。吕泽头一天下午回去,隔一天的下午就带着十几个人回来了。

  吕泽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刘邦的老婆已被县令抓去,押入大牢。

  刘邦一听,顿时急得乱转,一个劲儿埋怨吕泽:“你怎么不到县里去看看,你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吕泽说:“我这不是着急回来告诉你嘛,我想,县里有萧何、曹参你那几个朋友,还有我妹夫樊哙在那儿,那狗官也不能把我姐怎么样。”

  吕泽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县令汤吉听说刘邦半路领人潜逃,心里暗暗高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马上派人到刘邦家里,不抓刘太公,单单把吕雉抓来,关进大牢,让狱卒先给她吃点皮肉之苦。那狱卒一向以折磨犯人为乐,单听他们一声声如狼似虎的吼叫,吕雉就吓得尿了裤子,再一阵杀威棒落在白嫩的屁股上,痛得她如杀猪般呼天喊地地哀嚎。更阴损的是这帮狱吏把吕雉和一帮男犯人关在一起,这些偷鸡摸狗、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的家伙见着一个美女。都眼冒邪光、嘴流淫笑,围住吕雉扒裤子扯袄、摸脸抓胸,什么下流的行为都做得出来。到这时,吕雉早已魂不附体,只能如同一摊软泥,任由他们折磨戏弄。那些个狱卒就好像看热闹一样,一个个摇头晃脑,不时哈哈大笑。

  这天晚上,县令汤吉让狱卒把吕雉提进一间单人牢房。吕雉一进去,看见摆着一桌酒菜,以为是给她预备的杀头前的最后一顿晚餐,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县太爷饶命!县太爷饶命!”

  那汤吉坐在桌子后面,绷着脸说:“你先起来,我有话说。”

  吕雉哪还有精神站起来。

  汤吉倒背着手,走过来,绷着脸说:“你知道你是犯了什么罪吗?”

  吕雉只是惊恐地瞪着眼睛瞅着汤吉,什么也说不出。

  汤吉说:“我告诉你,你男人犯的是死罪。他跑了,你就得替他顶罪,杀你也是应该的!”

  吕雉向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住汤吉的大腿,连声说:“县太爷,我冤枉啊!”

  汤吉说:“父债子还,夫债妻还。你有什么冤枉的?”

  吕雉说:“那个天杀的,我跟他一天福也没享着,他犯了法却让我顶罪,我真是冤死了!”

  汤吉说:“谁让你是他的老婆了!”

  吕雉说:“小女子并不想嫁给他,都是我爹爹做的主。”

  汤吉说:“你爹那个老东西不识抬举,说你有富贵命,却把你嫁给一个小亭长。你那富贵命在哪儿?告诉你吧,在我身上呢!你要是跟了我,我升了官,那才有你的好日子过!”

  吕雉抽抽搭搭地说:“都是小女子时运不济,后悔也来不及了。”

  “唉,话不能这么说。”汤吉把吕雉拉起来,凑近了脸说,“刘季那小子跑到哪儿,早晚都是死,你就不用寻思他了。从今往后,你要跟了本官,管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汤吉明知道吕雉已经嫁夫生子,本是残花败柳,怎么还会有这个心思呢?原来,汉唐以前,人们并不注重女人的名节。娶寡妇、夺活人妻都是平常事,有的人还以此为荣。汤吉这个人也很相信算卦看相,听吕公说他女儿有贵相,他就想借着这个女人的富贵命来旺夫,说不定就能官运亨通。

  吕雉到此时还讲究什么名节,能保住命是当前唯一的选择。她假装无力地靠在汤吉怀里,娇声地说:“县太爷如此开恩,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不完……”

  当下,一个县太爷,一个犯罪女,各自揣着心眼,做完苟且之事,又吃喝一番。汤吉临走时对吕雉说:“你先在这里委屈几天,我正忙着一件大事,事成之后,我会明媒正娶把你接回家!”

  汤吉说的大事是什么呢?当时,陈胜、吴广的义军已经占领了附近的一些城郡,相邻的几个县城也都纷纷举旗响应。汤吉眼见秦朝不保,便想举城投靠陈胜,这样一来,既可保住官爵,说不定还能趁机捞个高位。他便把这个想法对萧何和曹参说了。萧何一听,当即表示反对,说:“你身为一县之主,食的是大秦俸禄,乱世之时本应为国效力分忧,怎可趁火打劫,归附逆贼?”汤吉说:“大秦的江山已经朝夕不保,邻近的很多城郡都已举旗易帜,咱们硬要顽抗,岂不是以卵击石、累及全城遭殃?”萧何说:“你的想法是对,只是咱们自己没有人马。手下人要是不服,事情就不好办了。”汤吉说:“依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萧何沉思了一下说:“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大人同意不同意?”汤吉着急地说:“你说吧!”萧何说:“我听说刘季领着一帮人占据了芒砀山,你要是能免了他的罪,招他回来,他一定会感激你,替你效力。有他领头,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汤吉听说要刘邦回来,心里立刻翻了个个儿。这小子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拔还拔不掉呢,让他回来,那不是把自己往老虎嘴里送吗?他知道萧何等人和刘邦都是哥们儿,眼珠子一转,满脸是笑地说:“这个主意好啊,就由你去办吧!”

  芒砀山离沛县县城不过几十里,刘邦在那儿落脚,萧何就知道了。刘邦犯的可是死罪。刘邦跑了,家人就得连坐,满门抄家问斩都是常事。汤吉光把刘邦的老婆抓去,对刘邦在县衙里的几个哥们来说,觉得好像已经够宽容大度了。他和曹参、樊哙等几个人也是干着急,想不出什么解救的好办法。这会儿,他在汤吉面前推出刘邦,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想不到汤吉痛快地同意了,他马上让樊哙去芒砀山通知刘邦。

  袁珮娇自那晚被刘邦破了身,醒过来虽然落下了几滴委屈的眼泪,但事已如此,只好把报仇的希望全都放到刘邦的身上,一颗心也就给了他。这工夫,听说刘邦不但已有妻子,还有孩子,心里不免很不是滋味。转念一想,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她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是能报了父仇,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她对刘邦说:“夫人被关在牢笼,就是有人关照,也不是长远之计,当务之急,我们得拿下县城。”

  刘邦说:“我也是这么想,可咱们人手不够,打不下县城。”

  袁珮娇说:“你在县里不是还有一帮哥们儿嘛!叫他们做内应,到时候把城门打开,直接杀进县衙。”

  刘邦高兴地说:“对,这招好,我就派人去和他们联络!”

  刘邦正要安排人下山,樊哙风风火火地来了。他把来意说了一遍,最后又说:“我和萧大哥几个人都商量好了,汤吉不是个好东西,咱们不能侍候他。等你们进了城,就把他宰了,你领着我们也做一番大事!”

  吕泽接过话说:“大哥,妹夫说得不错,咱们就等着这一天了!

  “好!”刘邦一拍胸脯,亮着嗓门说,“你们都信得过我,咱就干他一把!”

  刘邦和樊哙约好了进城的日期。樊哙回去了。刘邦又让吕泽带着几个本地人,回去串联一些当地的混混,提前混到城里,当作内应,以防不测。

  到了约定那天,刘邦带着全部人马下了芒砀山。临走,袁珮娇点了一把火,把山里的房子都烧了。刘邦有些不解地问她:“你都烧了干啥,不打算留后路了?”袁珮娇说:“这山太小了,装不了你。大丈夫顶天立地,没有回头之路!”

  百十号人,明火执仗,呼呼啦啦地奔向县城。走到半路,碰见樊哙慌慌张张跑来,告诉刘邦:因为有人向汤吉告密,萧何、曹参等人都被抓捕起来,他是闻讯翻墙逃出,前来报信。刘邦领人来到了城门口,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人影晃动、戒备森严。

  樊哙着急地说:“大哥,汤吉那狗官已经派人去求援,咱们得快点攻进城去,晚了,汤吉的援兵来了,萧何大哥几个人会性命不保。这县城更难攻下了!”

  刘邦说:“就凭咱们这点人马,怎么攻城?”

  袁珮娇说:“我看城头上都是老百姓,咱们不妨写个告示投进去,对他们晓以厉害,说不定就能帮咱们杀了那狗官。”

  刘邦觉得袁珮娇的话很有道理,就让她写了几张告示,让人用箭从四门射进城里。那告示上写道:“老百姓已经吃尽了秦朝的苦头,现在你们还为秦朝的县令守城,诸侯的兵马马上就来了,到那时城里的老百姓必然要遭到屠杀。你们不如杀了县令,在自己的人中选出合适的人做县令,响应诸侯,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性命、保住家业!”

  告示射进城里,真还起了作用。老百姓聚在一起,都纷纷议论:“汤吉这狗官,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犯不着把命搭给他!”混在人群里的吕泽等人也趁机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大伙就连呼带喊地涌进县衙,杀了汤吉,放出了所有的犯人。等萧何、曹参带着吕雉,领着人去迎接刘邦的时候,早有人开了城门,把刘邦的队伍放了进来。

  一帮人都聚在县衙。吕雉哭哭啼啼地对刘邦说:“汤吉那个狗东西死了,那些狱卒也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得都给我杀了!”

  刘邦说:“八成那些人早都跑了,现在没有工夫抓他们,咱们得抓紧办正事。”

  萧何说:“这话说得在理,秦朝的援兵说不定很快就到了,咱们得赶快选出新县令,领着大伙守住城,免得遭受祸害!”

  樊哙扯着嗓门说:“选什么选?就让刘季大哥干最合适!”

  吕泽等人也跟着呼喊:“说的是,这个县令就该大哥干!”

  人群里有人应声,有人议论。刘邦装作很谦虚地说:“现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我刘某才疏学浅,恐难担此重任。县令一职,还是要沛县百姓推出有德望之人,方能确保一方平安!”

  说来也怪,刘邦此语一出,众人见他态度诚恳,反倒齐声拥他。刘邦倒会卖乖,众人越要他干,他越不答应。萧何猜透了刘邦的心机,便对众人说道:“既然刘大哥主张要选出有德望之人,我有一个公正的办法,大家推出十人,刘大哥占一个,再出九人,写上十个纸阄,一个为‘当’字,其余九个为‘否’字,不论是谁,拈着‘当’字,就为县主,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口赞同。萧何立刻写下十个纸阄,放入一个坛内,大声说:”刘大哥最受大家尊重,就请他先抓!”众人又是一口赞同。刘邦拈香行礼,对天一拜,走到坛前,伸手摸出一个纸阄,交给看坛人。看坛人当众打开,高声叫道:“是个‘当’字!”萧何伸手把坛内的其余纸阄掏出,塞进口中,咽进肚内,回身一把拽过刘邦,大声说道:“天意难违,刘大哥再不能推辞!”

  当下,刘邦做了沛县县令。

  刘邦心知肚明,他怎会抓得那么巧?一定是萧何做了鬼儿,把那些个纸阄全都写了“当”,有意让他先抓,不然,为何匆匆忙忙把那其余九个纸阄全都吞进肚内?这番好意,他一定会回报。

  从这儿,刘邦被人称为“沛公”。

  这一年,他已经四十五岁。

  这正是:

  连天暴雨河出槽,

  泥虾土鳖俱成妖,

  笑看千年兴衰史,

  乱世遍地是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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