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萦心

  • 来源: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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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17-05-15 16:27

“茶,宜精舍、云林、竹灶,幽人雅士,寒宵兀坐,松月下、花鸟间、清白石、绿藓苍苔,素手汲泉,红妆扫雪,船头吹火,竹里飘烟。”《徐长文秘集》里的这段有关饮茶的方式,可真够浪漫的,哪一种境状不让茶者遐想?浪漫在这样的茶烟里,仿佛云间漫步,文长您是怎样想出来的?茶,真能让人神思万里,找寻萦绕心间的浪漫?

团饼茶改成了叶茶、芽茶,饮茶方便了。捉一小撮,用松鸣一般的水冲瀹一下,来自山野的清香,一种本真的滋味,随即就可以啜品。煎茶方法的简略,反增添了茶人的思绪翩跹。美则美矣,如何更美、更适宜人的心境?于是,就有高濂、朱权、许次纾等人的雅思逸出。茶之格调,也随着人的遐想出来的浪漫而浪漫起来。贴身山林,亲临白云溪水之间。找到有白石松涛的地方,最好能在汀淙流泉的净土。用小白泥的铫子,画上才能有的灶鼎,装上轻、冽的泉水,再燃起洁净的木炭,鞲鞴且停一下,让松涛引来的清风鼓动灶下的火,和着松涛阵阵,听那被烧沸至三的汤鸣,投下茶去,让茶香散荡开来,甘醇至美。饮茶的人忘了这是茶境还是心境,脱胎换骨般地享受了一番洗礼,涤下重重烦郁。完全沉浸在这宜人的自我营造出的自然里。心间好似什么都得到了满足,这就是茶带来的无限美妙。

空山远翠,让人的眼舒服。能有这一方山水,当然最绝妙不过的了。到哪去找这样的理想境地呢?不用担心,古人会自我营造。许次纾在《茶疏》中有这么一段文字:“小斋一侧,别置茶寮,高燥明爽,勿令闭塞……寮前置一几,以顿茶注、茶盂……”有了这样的一个,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的,又与环境相应的场所,心手闲适时,或夜深人散时,煎烹一杯茶,很自然地就沉浸在无限静寂之中。心情平静得很,一切喧嚣都置于身外,也算是一种心游八荒的自在,心就无限地大了。肉身在何地是次要的,能够独处,百虑皆忘。真的能与陶渊明“心远地自偏”相谐琴瑟。遐想浪漫,浪漫中遐想,茶事之妙真的不用多言了。

明人为什么都愿意去寻幽求雅,是外部环境所致,还是内心就充满了幻想?当然,希望是后者多些。都在幻想中真实起来,人也纯洁得没有执着心肠,那心灵的空间里始终如沐春风般温暖。自在的人群也都能像老子所倡的,如婴儿般的无瑕赤诚了。多么好的理想王国,象牙塔般的梦,那个时代的人就这么想,就这么找,最终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找到了。

许次纾有一卷《茶疏》,涉关饮茶的各个方面,所列细腻得就如苏州的双面绣。完全是要人去迎合茶的,而不是要茶服帖于人。饮茶人要在“心手闲适”“杜门避事”“明窗净几”“风日晴和”时候;身临“轻阴微雨,小桥画舫,茂林修竹”时候;寻到“荷亭避暑”“小院焚香”“清幽寺观”“名泉怪石”,才能饮茶。有这样的心情,寻上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人完全融入了诗情画意中了。语言似乎是多余的东西,沉浸在茶烟里是什么样子的感受,怎么说都是在隔靴搔痒。只好简陋一点讲,就是要人做茶的仆人,那才能有不遗余力的心情,去“找”和茶一起享受快乐的过程。

也许只是心境的问题,心境是什么样子的,茶所带来的感受就是什么样子的。假如你在微雨的时候,在茂林修竹中,和着竹里的清露,煮上一杯清茗,心会被那一片绿染翠,身体透明如水,似乎映出了竹的清韵。能说一个词来形容一下吗?美吧!再如:在细雨如织中一条画舫在浩渺的烟波里轻漾,船尾的风炉烧得正旺,茶香游漫在整个舫上,坐在船头,任心绪在隐约的涟漪里穿梭,真的是这样,恐怕此时也找不出什么词来概括了!唯有叹曰:在竹林里您就是竹子一竿,在水面上您就是水面一纹了。心是无形的,就如同金圣叹所言,“水入器内,随方就圆”。心随境迁,境随心变。也只能这样解释明人茶事了,尽管差强人意。

这些饮茶人大都是生活在江南的,江南特有的生活环境,给了他们逸想的湿润空间。不知道怎么,思绪忽地飘想起苏州的园林了。那一山一水都是人工堆砌,却又浑然天成;那一泓曲水,串连有方,动中有静;一亭一阁,一檐一廊,都不是随意指点,都是经过匠心独运、点石成金的心画,是心灵谱出的乐章。山角缺少一个亭翼,都如同缺少了一个音节,让人有如哽在喉的遗憾。明朝的浪漫人士,就有这缩天收地的神通,咫尺方寸,却没有蜗居局促的压迫,让您在园子里移步换景,空间无限大。虽是依照自然的,又不是自然的全然的照搬;是人心的向往,又不是太虚幻境;是人力所造,却无半点雕饰,真的成了心的归宿。

打开一扇门,是无限的自然,关合上那扇门,就是小我的自然。没有脱离现实,又与现实保持着距离。把心涤洗得如同一张白纸,好让自我自由挥洒。造园者也许不会是这样的完全意想,也不能认定他没有这样的意想。创造这样意境的人,都是想拥有心底深处的最美。你也许可以说其他人没有,但你不能说文徵明等人不是想拥有这样的人群——既然您请了我设计造园,我的个性就要有所体现,园林里肯定要有本人的影子。他们毕竟是那时的文化精英,浪漫地想并去做,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苏州园子里无处不刻有浪漫,浪漫雅士用心造就的园子,便又有了“雅园”这样的别称。

本来是说茶的,怎么与园林挂粘上了?试想,大凡爱茶的人所慕的环境和园林的意旨同工。爱美而竭力追求,是浪漫的一群人爱作为的一件乐事。饮茶人虽没有那么多钱去按照园林的标准来修一个园子饮茶,但可以浪漫地想象,找到最好的、最适合饮茶的美丽环境。这一份想法同拥有园林者的想法是一样的,因为他们都是心灵世界的营造高手,境地也是同样的高洁。

或者您可以说,园林里每一处都是最好饮茶的。假山秀木,浓阴匝地,随处一坐就是心中的一片天地。也许造园者当初就是为了自己饮茶所需的那份“雅”而造的。文徵明不仅是园林的规划者,而且也是一个爱茶的人,其在《茶具十咏图》题记中写道:“嘉靖十三年,岁在甲午,谷雨前三日,天池虎丘茶事最盛,余方抱疾,偃息一室,弗往与好事者同为品试之余。佳友念我,走惠二三种,乃汲泉饮火啜之,辄自第其高下,以适其幽闲之趣……”极好地说明了文徵明饮茶爱“其幽闲之趣”,拟园时会不去考虑?初乍之时,不见得有这种体会,徜徉游玩时,不自觉中反会真的体会到园林初造时拟下的这份悠闲之情呢。游园后没有悠闲的体会,只能怪你太匆匆,悠闲才与您擦肩而过失交了。

那就在饮茶中寻找这份悠闲吧!唐寅事茗图诗这样写道:“日长何所事,茗碗自赏持。料得南窗下,清风满鬓丝。”说的不是饮茶时的悠闲?要想获得,首先您要爱茶,并且耐得下寂寞。名人陆树声《茶寮记》中就首章明意:“煎茶虽微清小雅,然要须其人与茶品相得,故其法每传于高流隐逸,云霞泉石之辈,鱼虾麋鹿之俦。”整日里逐鹿腥臭,无片刻安静,是不能品茶的;沽名钓誉忙忙者也不能品茶。故而,陆树声别了朝堂,也别了严嵩,做了个“云霞泉石之辈,鱼虾麋鹿之俦”,来品茶了。就有了《茶寮记》里《候茶》篇“凉台静室,明窗净几,僚寮道院,松风竹月,晏坐行吟,清谈把卷”的清幽;有了《茶侣》篇“翰卿墨客,缁流羽士,逸老散人,或轩冕之徒,超轶世味”的清雅;有了《茶勋》篇“除烦雪滞,涤酲破睡,谈渴书倦,是时茗碗策勋,不减凌烟”的清闲。能这样品茶的人,才能品出茶所蕴含的“寂寞平淡”的高度。

最适宜饮茶的名山幽林,都被茶烟熏染,自然天成的环境已不能满足更多人的需求。人们转而自我营造出一个纯粹的天地,供自己饮茶时遐想。吟风咏月是茶中的一趣。破解孤闷是茶的功勋,古人算是把茶“吃”透了,也知道怎么“吃”了。明窗静几,宾主均为雅士,主奉茶以洗客的俗肠,破解客的孤闷,心窍洞开时,才情泉涌。探讨茶之道亦或人之道,在琴棋相弈时,一日之烦累都从毛孔散逸殆尽了。此中之乐,不在气氛中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不由得想起苏轼有句话:“明月净几,笔砚纸墨,皆极精良,亦是人生一乐。”说的虽是书斋笔墨之乐,却与明人饮茶不谋而合,追求的人生涉世之道,都是一个“雅”字。东园图书、西府翰林的书香,是那时文人都渴慕的。各种与性情有关的物事,都能把玩出一些高深的学问。凝神静虑、散诸怀抱的把玩也是一种境界。茶饮的讲究,是古人慢慢“把玩”出来的,并赋予了很多很多化解不开的个人情愫和群体感受。假如没有了这些附加值,中国茶也就少了风采神韵。

说到古人都会“玩”,那不得不谈到由明朝发展起来的紫砂壶了。它与茶的关系缔结之后,结合得越来越紧,以至于,紫砂壶就是茶,茶也就是紫砂壶了。那一撮紫陶土,经过火的洗礼成了精灵,便被人把玩成了光彩熠熠的至宝。明代闻龙《茶笺》中说:“摩挲宝爱,不啻掌珠,用之既久,外类紫玉,内如碧云,真奇物也。”附之了很多的真爱,也引诱出许多的神奇。明人是非常爱用紫砂壶喝茶的,并有了很多雅的倾向。冯可宾在《岕茶笺》一书中说:“或问茶壶,毕竟宜大宜小,茶壶以小为贵,每一位客壶一把,任其自斟自饮,方为得趣。”说得很清楚,壶已不是专门泡茶的了,它有了把玩的份了,小如卵状,把于手掌,一边摩挲着壶,一边品着茶香,思绪飞到了天涯。周高起《阳羡茗壶系》中也有记载:“茶至明代,不复碾屑和香药制团饼,此已远过古人。近百年中,壶黜银锡及闽豫瓷,而尚宜兴陶,又近人远过前人处也。陶曷取诸其制,以本山土砂能发真茶之色香味。”有了这样的奇能,爱之太多,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用壶饮茶能更好地让明代的隐士、学儒,遐想着勾勒出茶的世界,也即自己的“心”世界。倚在花格的窗前,坐在花梨木的高背椅上,握着手中的壶,望着园林中或是茶室外的一角,心里定是泛着“明月清风本无价,近山远水皆是情”的江湖闲情了。明人爱茶而爱壶,爱壶以至于紫砂壶有了价,茶与壶于是就伴生共存,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朱元璋的一纸诏令,团茶变成了芽茶,不知是福还是祸。这且不去论。芽茶的风行,令明人饮茶清福大增。饮茶变得如此方便,雅饮和俗饮,也随着需要的人群各自存在。大凡知识圈的人都有好古之风,明人自不例外,他们又有着追求无羁的自由浪漫,漫想出切合自身的饮茶方式,也是情理之中。既可随手一捉瀹茗而饮,也可找古饮法的器具(不需要全似),在蓝天白云间享受一番古趣。大凡这样做的,饮茶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的内心世界是波澜的。寄情山水,只是想用放浪的外表掩藏或是消磨着愤世的忧愁。“茶是涤烦子,酒是忘忧君。”茶与酒相较,茶又比较温和,更适用于人,加之,茶已被推奉为清廉俭洁的化身了,爱茶虽不能做得像“茶”那样,最少也能张扬一点洁身自好的秉性。于是,明人按着他们的想法和方式来饮茶了。

明宁王朱权《茶谱序》有记:“凡鸾俦鹤侣、骚人羽客,皆能去绝尘境,栖神物外,不伍于世流,不污于时俗。或会于泉石之间,或处于松竹之下,或对皓月清风,或坐明窗净牖,乃与客清谈款话,探玄虚而参造化,清心神而出尘表。”这既像喝茶,又像养生求道,总之又像求隐,这样的心态,明人向往的人最多,也最激烈。不论自权贵圈退隐的高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民,都爱以此方式饮茶,并穷志竭力地追寻着这唯一的人生至爱。一部《六合县志》中,佚名氏的《茗笈》中有:“煎茶非浪漫,要须其人品与茶品相得。故其法每传于高流隐逸,有玉霞泉石、磊块胸次者。”“茶候凉台静室,曲几明窗,僧寮通道,松风竹月,晏坐行吟,清谈把卷,山堂夜深,汲泉煮茗,至水火相战,如听松涛倾泻,入杯银光滟潋。此时幽趣,固难与俗人言矣,不宜恶木、蔽器、铜匙、铜铫、木桶、柴薪、麸炭、粗童恶婢、不洁巾帖及各色果实香药。宜无阴室,厨房,市喧,小儿啼,野性人,童奴相讧,酷热斋舍。”其意,其境,其心,又与朱全、陆树声、许次纾、徐渭等人有什么不同?他们虽然时代不同或是所处的阶层有差别,但他们都是在追求茶中真味,再或是人生的至美、品格的质洁,其志、其心都是相同的。

明人有爱茶之痴癖者,都要设一茶寮,以备饮茶之需,高濂《遵生八笺》中有:“侧室一斗,相伴书斋,内设茶灶、茶盏、茶注……当教童子专立茶役,以待长日清谈,寒宵兀坐。”室是不需要大的,饮茶一切且需齐全,以备不时的益友清谈、煮茗焚香、慵消昼夜。高濂本人爱茶已到了痴迷的程度,其笔记体文字《遵生八笺》之《四时幽赏录》中记载:“西湖之泉,以虎跑为最;两山之茶,以龙井为佳。谷雨前采茶旋焙,时游虎跑泉烹享,香清味冽,凉沁诗脾。每春当高卧山中,沉酣新茗一月。”为试新茗,不舍得这龙井虎跑,学个高人舒卧在山间,新沏的龙井新茶反衬着月色的清辉,多久都觉得是短暂的,最好能停住这美妙的瞬间。他不仅爱茶而且爱花,“两山种茶颇蕃,仲冬花发,若月笼万树。每每入山寻到茶胜之处,花对月色,忽生一种幽香,深可人意。且花白若剪云绡,心黄俨抱檀屑。归折数枝,插觚为供。枝梢苞萼,棵棵俱开,足可一月清玩。更喜香沁枯肠,色怜青眼,素艳寒芳,自与春风姿态迥隔。悠闲佳客,孰过于君?”有些爱屋及乌了。这不单是爱茶与茶之花吧?而是爱这种不标炫耀、素艳寒芳的人之品吧!也只能做这样的猜想,想也不会错的。这样的特立人格,是明时人所共同倾慕效仿的。

明人为了特立独行,也有为茶增加香味的,其配伍方法,也要与他们的人格追求相匹配。不用恶俗之香,而用桂花、兰花、莲花这些可代表人品的清香。钱椿年《茶谱》中记述了这种熏香的方法,尤以莲花香茶记得最妙:将半开的莲花蕾拨开,放茶叶扎紧,不让莲的清芬散出。第二天取出茶叶,复用此法放在另一朵莲花里,往复数次,焙干待用,这样的茶不要说品尝了,就是这熏香的法,已让你沉醉了。莲为高洁之物,茶为至清之物,两者都是做人的最好境界。这样的制茶和品茶,人还不渐入佳境般地变高了?可见明人的饮茶,其实与前人一样是寄予修身,好让自己一尘不染脱离喧嚣,求得田园般的清丽质朴,这能否算是明人饮茶之道?

明人饮茶,有的在茶寮晤言于一室,放飞思绪。也有浪迹山水江湖,随到一地即要饮茶,当然这种随到一地,必须是要符合设计好的景色。开篇徐谓所设计的饮茶氛围,最适合那些生来浪漫的人群。精舍古寺“又得浮生半日闲”的轻松,让人可得彻悟。云林间,饮灶旁,幽人雅士们独得这一方净土,有白石绿藓相伴,有松月花鸟相亲,汲来活水用活火煎。清翠之间有了茶烟袅篆,由不得您不来钦佩古人的创造力。这样用心的饮茶,俗人还可能俗么?也不用去品茶了,能感受到这样的氛围,也就相当于沉醉烂柯了,这算是一种浪漫的闲雅。唐寅题画诗“买得青山只种茶,峰前峰后摘春芽。烹煎已得前人法,蟹眼松风朕自嘉”的描写,也算够闲雅浪漫,以至于唐伯虎都要浪漫地称“朕”了。一切行为举止都是表面,表面之下明人真的是这般闲雅浪漫吗?试着改一下也是唐寅的诗,来供人去猜吧!“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官贾只种茶。闲来写得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其实浪漫的背后是一种被迫的无奈。

明人不愿意把这种“无奈”尽日地挂在脸上,于是,他们就都爱起茶来,做起了茶的文章。在明朝,有关茶的录述,是历代最多的。从一枝一株种植改良,到一芽一叶的摘采烘焙,悉心的人们做得最为细致。其中,最全面、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张源的《茶录》。它是一部茶科全书,值得去研读。除了张源,愿意与茶为伍的,并为茶写文著书的多如牛毛,都是把茶作知己谈的。明代散文家、史学家张岱,虽安贫著书,也没有忘记要给茶写写。一篇篇的美文,让人读后,真如喝茶后的余香一样绵远。不仅仅是张岱,主张性灵说的“公安三袁”之一的袁宏道,也有对茶说的话:“凡朋友论不细处,古人诗文未畅处,禅家公案未释处,一以此味销之,不独除烦雪滞也。”

明人不仅记茶之功、之品,也有别出心裁者,这其中最具情调的无过于许次纾了,《茶疏》中有关心境的一节中存有“佳客小姬”一段美丽的记文。无疑是想用红装素手奉茶待茗以增加茶的异趣。这或许不能长为,就让这温婉的佳丽煎茶的情景,在饮茶人的心中留下一段挥抹不去的心香,让人去作美妙的冥想,也算是一件美事。徐文长不也有“素手汲泉,红妆扫雪"的浪漫思潮吗?未饮茶时,先有这样的一幅人间天堂的画卷,心底也一定随着这美景肃穆了,安静了,饮茶也许并不一定要有“佳客小姬”才能引出茶的浪漫,这也许只是当时文人心中的理想,是一种饮茶的诗话心态,可见人心是多么的大了。红袖添香的浪漫风情,不见得都能在生活中出现,但人愿意去想,你就让他去想吧,并且在浪漫中想!

“浪漫”一词为何意,顺手翻翻闲掷案头的《现代汉语词典》,浪漫一条如下:1.富有诗意,充满幻想。2.行为放荡,不拘小节。这不就是明人品饮所作的解释么?他们不就是在幻想中饮茶,在富有诗意的情景中饮茶么?在放荡不羁、不拘小节中爱茶,以标榜自己不群的品格么?如果真能像明人那样,在想象中饮茶真的好:也幻想着在竹里飘烟中品茗、在微雨画舫中品茗、在白石松涛间品茗,并且也有红妆扫雪、素手汲泉;幻想着在云林精舍之内去“吃茶”,真想做一个像陆容笔下所写的,“江南风致说僧家,石上清泉竹里茶。法藏名僧知更好,香烟茶韵满婆娑”的茶僧,试着也去浪漫。

写到这里,眼前不禁展示出这样的画面:粉墙黛瓦拥抱出一条条长麻石铺成的街道,随着街道延伸的水面泛着清韵,柳条长长的,极力去触及水的肌肤,三五个烟霞客,手提着煎茶的奁,有韵味地交谈戏笑着,又不知要到哪里去寻找山水饮茶去了。(杨华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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