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脑

　　（一）

　　“哦，亲爱的，你看看我们的宝贝，你看他可爱的小额头，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刚刚苏醒的妻子扭过头看着放在枕边的小婴儿，婴儿的小嘴微微张开，身体还是皱巴巴的。

　　“我早就看到了，露西，你现在还很累，应该再多休息一会儿，有什么想吃的吗？”丈夫在一旁守着妻子道。

　　“可是小家伙他……”

　　“你放心好了，杰瑞弗会照顾他的，你忘了吗？它已经在小家伙身体里了，”丈夫冲着妻子眨眨眼，“那可是我们一起挑选出来的小端脑，他未来最好的老师。”

　　“嘀……DKPG716号端脑启动。”

　　“嘀嘀……确认指令完成。”

　　“向您致敬，先生、夫人，还有我的小主人伯德，我是杰瑞弗。”

　　这是我出生时的一幕。

　　（二）

　　“早上好，伯德。”一成不变的男声准时在脑中响起。

　　“早上好，唔……杰瑞弗老师。”我的老师依旧固执坚守着每日一次的起床任务，这真是让我无比欣慰。

　　呵呵……说实话，才怪。

　　“今天早上的早餐是仿古苏格兰红茶配茉莉花香软薄饼，希望你能喜欢，我亲爱的学生。当然我更希望你现在能从裹成一团的乱被褥里出来，然后穿上那双棕色毛绒拖鞋，和你的棕熊睡衣一起，去卫生间的清洁离子仪那儿，”杰瑞弗难得喘口气，“我相信你聪明的小脑袋瓜子肯定明白我想说什么—伯德，起床！”

　　“好嘛，好嘛。”其实我没赖几分钟。

　　我的老师杰瑞弗是我出生后就植入我大脑皮层的芯片，被人们称作“端脑”。准确地说，“他”是我的全职老师。我出生后的一切事物“他”都可以插手，正如当年中央科学院推销端脑的广告词，“将带领你们的孩子走向成功之路！”简直完美！

　　杰瑞弗连接着我的一部分神经细胞，可以与我进行脑内对话，虽然这听起来像精神分裂症患者。杰瑞弗的电波可以控制“他”名下的机器人以及我手上的这块类似腕表的发声器。这就使得我的生活里杰瑞弗仿佛无所不在……

　　“伯德，我的学生，你不应该这样埋怨你尽职尽责的老师，你应该说‘拥有像杰瑞弗这样的老师是上帝的恩赐’。”

　　“我的杰瑞弗，所有的历史宗教神学都告诉我，上帝他老人家不爱机器人。”

　　“伯德，你不应该这样中伤你的老师……”杰瑞弗噎了一下，“今天安排了音乐赏析，我知道晚上在附近的剧院里有现场演出……”

　　“杰瑞弗，”我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按我多年来的经验，音乐赏析还有古诗文鉴赏这类的课，你比我更应该好好学。”

　　“我知道的《梁祝》讲的是悲戚的爱情悲剧！表达悲伤离别之情！”杰瑞弗降低了音量，“所有的教材都存在我的记忆库里！”

　　“可那都是你背下来的，端脑们无法体会到音乐里的情感，更无法将情感融入艺术。当我知道端脑们并不存在情感的那天，哦，杰瑞弗，那真是……令人伤心。你对我没有真正的情感，哪怕你将照顾我，直到我死去。”

　　“你不应该要求一位机器人拥有感情，小主人，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核心定则都是由代码编写的程序而已。我们聪明、睿智，比人类更轻易达到领域的更高点。也许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感情吧，伯德。”

　　我仿佛听见杰瑞弗深深地叹了口气……

　　（三）

　　我希望杰瑞弗能成为一位拥有情感的机器人，尽管这对“他”来说似乎难以达成。

　　杰瑞弗是将陪伴我一生的老师，而我是“他”唯一的学生，我体会到了来自一个不被允许拥有情感的小端脑的爱。

　　但我更希望“他”能收到我回馈“他”的情感。

　　没有人规定端脑一定是人完全的老师，也许……

　　“我可以教你啊，杰瑞弗。教你体会人的情感，那将是一个对你来说全新的世界……我希望你能拥有人的感情，而不是永远成为被指使的冷冰冰的机器。”

　　（四）

　　在未来，又有谁说谁是谁的老师？

　　撰文/金晗（浙江省宁波市鄞州中学 高一年级） 指导老师/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