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独生子拴孩在家是小祖宗，这话并不过分。
例如，拴孩刚满七岁时非要放大人放的“蜈 蚣”风筝，父亲在外贩卖大烟钱没少赚，母亲便 雇一个人给他放风筝，一天因风大风筝放不起 来，他又打又骂所雇的人，一赌气人家不干了， 他更来气了，把仓房里边装的一堆风筝点燃，一 连烧毁两间房，幸亏救得及时，要不五间砖瓦房 都烧毁了。他面对这火并没感到害怕，倒觉得好 玩。而母亲却怕他吓着，大火过后为了给他压 惊，领他到最好的饭馆吃了一顿，还雇一辆拉客 小马车围城兜兜风转了一圈。
拴孩十一岁时，父亲在交易大烟时被人打 死，从此家境每况愈下，后来别说是吃大鱼大 肉，连熏兔肉都买不起了。这时昔日被母亲抛弃 的错爱的人阮乙向他伸出“温暖”之手，他要把 他培养成和他一样的人。不久拴孩有了一个新 朋友叫小六子，穿件绸衫，兜里不断钱，经常请 拴孩下饭馆，母亲认为儿子结交一个阔少这是 巴不得的好事，并未引起警觉。
有一天母亲到大市场看耍猴的，无意间看 见儿子和小六子绺窃，这才知道儿子不学好了， 小六子不是好人，于是她开始管教儿子，劝说不 听，就拿烧火棍打，无效。有一日儿子半夜回来， 她从儿子兜里翻出两块银元，追问儿子，儿子默 不作声，她又操起烧火棍，刚举起来，儿子却说： “你再打我，我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到小六子 家住去！”
阮乙这招真灵，母亲再不敢打他了，无奈信 起佛来，特意“请来”几尊佛像，天天烧香拜佛， 祈求佛祖免去儿子牢狱之灾。并且每当发现儿 子出去作案，她都尾随其后，帮其打眼放哨，窝 藏赃物，保护其平安行窃。
一日，儿子盗走一位老者给老伴买药钱，老 者一着急当场死亡，老伴紧接着去世。母亲却帮 儿子藏身藏赃物，躲过这一劫, 还设酒席为儿 子压惊。
儿子偷吴大赖家旗袍败露，吴大赖胁迫与 她发生关系，她怕他把儿子整进监狱，含泪忍 辱。后被儿子发觉，在阮乙密谋下将吴打死。 拴孩二十岁时已成该团伙骨干。一天深夜， 他与阮乙等三人抢劫银行，连杀四人后暴露，与 警方枪战时俩同伙被打死，阮几和拴孩逃入坟 穴中躲藏。
阮乙预感末日已临，沉思后他向拴孩历数 他自己和团伙成员走上犯罪之路都和母亲有关 的事情。他哀叹没摊上好母亲, 还和他讲了一 个罪犯临刑前咬掉母乳的故事。
在被警察围击中，阮乙负隅顽抗被击毙，拴 孩被捕后判死刑。临刑前夜，他在反思中想起了 阮乙和他说的话，越想越感到他说得对：
“是的，如果我小时候母亲不过分溺爱我 ……如果我和小六子刚接触时坚决制止我…… 如果刚发现我绺窃时，把我送到官府自首，不至 于掉脑袋……她真可恨，她真不是东西，还偷野 汉子吴大懒……”
次日早上他在这个世界上吃了最后一顿饭…… 警官问他:“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见我母亲一面。”
“可以，我们早就通知她了，一会儿你们就 会见面。”
拴孩带着手铐脚镣被架着胳膊进入接待 室。正在焦急等待的母亲，一望见多日不见的儿 子就要扑过去拥抱，被警察拉住了，警官和他 说：
“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时间不多了。”
他望着母亲：就这么几天，她怎么变得这 样，他走时她才几根白发，现在却满头花白，微 胖的脸庞变得瘦削，下颏变得尖尖的，灰暗的眼 睛陷入眼窝里，布满了血丝。他看母亲的身体这 么快变得这样，心软了，毕竟是母亲把他养大 的，怜悯之情很快替代恨母之意，事先决心效仿 传说的盗贼刑前咬母乳的想法消失了。不过，他 还是冒出一句话来：“都怨你惯的！”
母亲微微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强叹 岀一囗气来，声音微弱：“儿子，啥也别说了，都 怨我！我陪你上路，过鬼……门关,下辈子我要 ……”她来前喝了卤水，此时毒性在她身上达到 高峰，她的脸变得铁青，身子歪了歪倒了下去， 眼睛大睁着，里面凝固着悔恨，脸颊挂着几滴 泪。
他挣扎着扑过去，大喊：“不！不……”还没 等他喊妈的声音出来，脖子上绳索勒紧了他的 喉咙……
（栏目编辑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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