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有个外号,叫故事大王,因为他有一句口头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庄子喜欢讲故事,当然讲故事的目的是为了讲道理。你向庄子请教个问题,他会慢悠悠地说,“我给你讲故事吧”;讲故事需要耐心,当然听故事也需要耐心。他好像从来不着急,即使他饿得两手空空、两眼冒花、两腿打晃、两鬓斑白,他依然能稳住心神,慢悠悠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次,楚威王派了两个小弟,来请庄子出山辅佐。话说的十分得体:先生好,我们国君想用国家大事来烦您,不知意下如何?皇帝邀请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机会和诱惑,庄子慢悠悠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说有一只神龟,被当作国家的宝贝,死了以后更加尊崇,供在宗庙里,披金戴银,绫罗绸缎,香火不绝。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这只乌龟是愿意死后如此被瞻仰被重视,还是当一只快乐野龟在泥巴里打滚呢?两个小弟没搞清楚庄子什么意思,脱口而出:当然选择在泥巴里打滚啦。庄子一看对方上钩,淡淡一笑:你们撤吧,别耽误我打滚。于是两个小弟一边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一边嘀咕有话直说讲什么故事啊。(《庄子·秋水》)
有性格的人往往情商不太高,说话也就多半刻薄。庄子小时候的同学曹商,后来发达了,他为宋王出使秦国,得到宋王赠与的数辆车子,后来秦王又加赐车辆一百乘,瞬间土狗变身土豪。曹商跟庄子聊起这个事儿,免不了带几分得意,说要是比谁更能吃苦,身居陋巷,编织麻鞋,脖颈干瘪,面色饥黄,我可能确实比不了别人;但是要论起审时度势,趁势而上,飞黄腾达,那还是我牛。庄子慢悠悠开了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说秦王有病召请属下的医生,破出脓疮的人可获得车辆一乘,舔治痔疮的人可获得车辆五乘,以此类推,凡是疗治的方式越是凶残,所能获得的车辆就越多。我滴个神哪,您获得这么多车辆,那得用什么手段啊?(《庄子·秋水》)
没有人可以万事不求人,庄子也有窘迫的时候,但是这似乎不影响他继续酷酷地讲故事。有一次,他真的饿了,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他就去找监河侯借米。这个管水利的小官十分热情,说没问题啊,我马上要去收税,你等着我,税金搞定我就借你三百金。庄子轻易不开口,开口肯定就是撑不住了,之前脸都饿绿了,现在又给气黑了。但他是庄子,所以他不会因此失了风度、变了风格,依然慢悠悠地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昨天我也从这个地方经过,路上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四下一看,原来在路上车压出来的车辙里有一条小鲤鱼,在那跳呢。我就问鲤鱼,在那里干什么?他说:“我是东海的水官,现在你要有一升水,就能救我的命。”我说:“好啊,你等着,我这就去吴越那个地方,引来江水救你。”小鲤鱼说:“你要这么说,那你不如直接到卖鱼干的铺子找我吧。”这就是庄子,米没借到,还搭一个故事。(《庄子·外物》)
他似乎永远不着急,这个世界都急眼了,汹涌而来,他干脆闭了眼,心里琢磨着讲什么故事。他似乎永远是酷酷地,话不多,也不解释。
庄子的老婆去世了,惠子作为庄子多年的朋友前去吊唁,却看见庄子岔开两腿,像个簸箕似地坐在地上,拿着木棍,敲着瓦盆唱着歌。惠子傻了,难道消息弄错了?是演唱会不是追悼会?他义愤填膺:“人家跟你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养育子女,操持家务。现在去世了,你不难过、不伤心、不流泪倒也罢了,竟然还要敲着瓦盆唱歌!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吗!”庄子缓缓起身:“惠兄,我们最初没有生命,没有形体,没有气息,现在回归原点,犹如四季轮回,我又何必哭哭啼啼,执念太深?”(《庄子·至乐》)
有人说庄子是“装子”,装样子,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如果能够装一辈子,那也就是真的庄子。
其实,人本来就可以不一样,也应该不一样,只不过我们生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就慢慢都活成了一个模样。
编辑/徐展 文/徐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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