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

　　主任从泰山旅游回来。

　　大家兴冲冲地围上去，主任掏出一包“泰山”香烟散了一圈。大张吐着烟圈：“主任，说说这次去泰山旅游的奇闻趣事。”主任见单位的人差不多到齐了，清咳一声，笑道：“嘿，你还别说，我这回在山上庙里和尚给算了个命！”大张好奇地问：“命上能做到多大的官？”。“天机不可泄露，大师为我指点迷津，说眼下有奸佞小人算计我，仕途不畅，过了这个坎就好啦！”“那小人都长什么样？”小李也来凑热闹。“大师说了，秃顶、大胡子、四目之人，姑妄听之，姑妄听之。”主任轻描淡写地说。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背脊一阵发凉，转身看见大张下意识地摸了摸乱蓬蓬的络腮胡子，小李用手指挠了挠脑袋中间寸草不生的头皮。

　　中午，我到主任办公室找他签字时，发现他老板桌上站立着一个圆锥形的石头，似“五岳独尊”的微型版，上面镌刻着“泰山石敢当”五个褐红色的字。

　　第二天上班，我见大张的形象焕然一新，乱糟糟的大胡子不见了，下巴胡茬刮得铁青。小李更滑稽，头上戴上假发套，仿佛年轻了10岁。我戴眼睛20年了，初中二年级开始，可谓资深，是老婆和我吵架常骂的“四眼狗”。谁也不想对号入座，我得有所行动。演一场戏呗！

　　那天晚上，在“燕园”茶吧，我刚落座不久，包厢的门推开了，一个打扮新潮挎着“爱马仕”的女人进来了，我连忙迎上去招呼，女人笑着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没事，我也刚到。喝杯什么？”“那就来杯红茶吧！”我们相视而坐，女人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她是我大学同学孙丽，毕业后一直没见面，顺道看我，我们聊着毕业后各自的情况，聊着那时学校里同学间有趣的故事，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很久了，孙丽仍然谈性正浓。“噗”包厢的门忽然被踢开了，老婆怒气冲冲叉着手堵在门口，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主任。“好你个‘四眼狗’，平时看你人模狗样的，敢背着我泡女人！”老婆咬牙切齿，要一口把我吞了。我火了，甩上去一巴掌，老婆脸上立即出现五条红印，她往地上一躺：“我不活了！”主任把我叫到旁边，严肃地说：“不像话，你看这事闹的，你小子平常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原来是好这一口，我还向上级推荐什么时候把你这副主任的副字去掉，这么一闹……”“是，是，是，我保证把她哄好。”我忙不迭地说，转过身，孙丽不见了，老婆也从地上爬起来了。

　　大家都散了。上了出租车，老婆用手指着我的鼻尖：“‘四眼狗’，真打啊！”“这不说好的嘛，演戏，要演得像真的一样。”我吩咐她，“赶紧给孙丽打电话，看看有没有回宾馆？”我们仨都是同学，孙丽在市话剧团当演员，就请她客串了一回小三。

　　第二天到办公室后，大伙儿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那个暗恋我的同事小王幽怨的眼神似乎在说：难怪不理我，原来是有相好的。主任坐在泰山石后，君临天下地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戒备，委婉地对我说：“是男人在这个事上犯错误是难免的，关键要处理好红旗与彩旗的关系……”他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看着他稳如泰山坚如磐石的身躯，心里在骂：你贪腐、你好色、你独裁……

　　星期天中午，我刚把饭菜端上桌，手机突然响了，朋友焦急地告诉我主任出事了，在医院抢救。我飞车赶到医院，主任正好从抢救室出来，停在走廊里，奄奄一息，我喊他几声没任何反应。抢救医生说：“脑干出血，没救了！你是他同事，赶紧通知家属。”我开不了这个口，我能对他老婆说，主任是救护车从别人的床上拉来的吗？我推辞道：“还是院方通知吧。”

　　我当上了主任。打开主任办公室，第一眼就看到那块泰山石，泰山石好像也在看我。我抓起来，开窗扔了下去，只听见“哐啷”一声，泰山石应声而碎。

　　赵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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