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不得

　　像是一颗流星从黎明的天空掉下来，老王被这碰击声惊醒。他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听老婆又在厨房里骂，上下五千年，东扯葫芦西扯瓢，无非怨他钱挣得少，一辈子没能撑起这个家。最近这种骂声越来越频繁，无缘无故，摔凳子拍桌子。也难怪，老婆四十岁和他一块从厂里下岗，做小买卖、摆地摊，东躲西藏，八年游击战，人累心累。

　　老王背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

　　他懒得理睬老婆，他听惯了这种谩骂，习惯了这种生活。半辈子了，能怎么着，还能离了再搞一个？儿子大学没毕业，找了份临时工作，每月千儿把块钱，嘴够不着脚。老婆两头气不顺，受了委屈，有气在家撒撒也无妨。老王经常这样想。

　　他渡着步子到了不远处的公园里，锻炼的人们还不少，老王也装模作样地做了几个扩胸动作。

　　后面突然传来了吵骂声。老王回头一看，一对年纪和他相仿的男女正在撕扯。女人一身淡蓝色的长裙，长相气质明显优于男性；男人光头，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衣，一看就不太入流。女人一脚，男人一拳，女人披头散发，连哭带叫。公园里锻炼的人们很快围扰过来，纷纷指责那位男人。老王也加入到了这种指责里。

　　男人在这种责骂声里，像一头暴躁的狼咬着尾巴乱转，他的拳头一次次发疯般地擂在旁边的树干上。女人发了疯一样，上前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老王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拍着巴掌叫好。男人狠狠地瞪了老王一眼，一脚把女人踹倒在地。女人倒在地上，呼天喊地声更大了。

　　老王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薅住了男人的衣领，问他：有这样打女人的吗？男人嘴角喷着白沫，说你他妈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两口子打架你操哪门子心。耳光竟搧在了老王的脸上，老王憋了半辈子的火气一下子被点燃，他做过挖煤工、装卸工，有的是力气。老王一阵拳脚，那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

　　女人起初还幸灾乐祸，拍着双手，坐在地上感激地看着老王。但细心一瞅，看见自己的男人满脸是血，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冲着老王的脸挖了一把，老王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又被抓了一把。老王连忙用双手护住头，那男人瞅准机会一拳擂了过来，老王顿时头晕目眩，摇摇晃晃起来。

　　围观的人群连声叫好。有人说，叫你多管闲事，人家两口子打架管你啥事？也有人说，你就不该上去打人家，挨了揍，自找苦吃……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女人，挥舞着一条链子锁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老娘一辈子还没舍得动过老王一根指头……冲那男人头顶抡了过去。那男人的老婆一看势头不好，慌忙拉着男人逃了。

　　老王趴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血，笑了。听那骂声，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张洪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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