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冬日下午，阳光温暖。董明驾驶着残疾人专用运营三轮车，稳稳地行驶在县城的水泥大道上。今天这是送第九位顾客了，已赚到50元，他心情舒畅，很想哼支小曲，可惜五音不全，只有黧黑的脸上绽开着笑容。

　　“叮铃铃……”手机响了，董明忙靠边停车，掏出手机。这是一只屏幕很小的老人专用手机，除了接拨电话，便没有其他功能，是五年前花一百来元买的，质量杠杠的。

　　“喂，哪位？哦，是陈老师啊。好好，我马上过来。”董明收起手机，脸上不觉布起了阴云。他把车上的顾客送到目的地，收了车钱，便驶往女儿所在的学校──永安县第一高级中学。

　　董明自小患过小儿麻痹症，家贫得不到医治，长大后左腿短了一截，虽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终归是残疾。高考时，两分之差，名落孙山，只好回家务农。30岁上才娶了现在的妻子沈红梅。沈红梅天生弱视，左眼只有光感，右眼视力0.1，比全盲好一点点而已。

　　两个残疾人相依为命，彼此取暖，原也是幸事，更幸运的是，他们在婚后第二年有了女儿，取名董诗，生得活泼漂亮、聪明伶俐，夫妻俩爱如掌上明珠。决心不再生育，把女儿培养好。

　　女儿八岁时，上村小读书，年年考班级第一，转眼小学毕业，升上镇初中，又是年年名列前茅，中考后考进了县重点高中──永安县第一高级中学。

　　董明就和沈红梅商量，这些年在村里种地，虽然可以解决温饱，但日子不宽裕，因此有不少青壮年外出打工。如今女儿考进了县重点高中，不如举家去县城，在女儿学校附近租个小房子。自己开残疾人运营车，让沈红梅专司烧饭、洗衣，空闲时拿点工艺品来做，赚钱贴补家用。沈红梅很赞成丈夫的决定。

　　夫妻俩都有残疾证，社会对残疾人的关爱，让他们心暖，事情按设想很顺利办好了。

　　女儿上高一后，学习更刻苦，每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在班里排名都在前三。夫妻俩十分欣慰，觉得吃什么苦都值了，人生也有了奔头。

　　然而从今年上半年，也就是女儿高二下学期开始，不知何故，他们发现女儿时常无精打采，还说胃疼，吃了胃药也不管用。老师打来电话，说女儿成绩退到了十名外，夫妻俩十分着急，好言问女儿，女儿却一声不吭，让他们干着急。

　　今天，老师又打来电话，莫不是女儿又退步了？！董明心急如焚，把残疾运营车开得飞快。

　　来到校门外，董明停好车，到学校门卫室拿出身份证登记了，便径直去找陈老师。他曾来过，记得路。

　　陈老师正在办公室改作业，见董明进来，起身热情地让座，然后拿出一本作文本，说：“董诗爸爸，我找到你女儿成绩退步的原因了，你是不是说过想买一部可以看电视的手机？”

　　董明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说：“嗯，那是去年除夕夜，我说开残疾运营车没有顾客时很无聊，要是有一部可以看电视的手机就好了。可是这种手机至少要一千多元，为了女儿能吃好穿好，不比别人差，我心疼钱，不想买。”

　　陈老师点头说：“这就对了，最近班里写以《心愿》为题的作文，你女儿在作文里写：宁愿不吃早餐，也要帮你完成心愿，这就是她的心愿。”

　　董明目瞪口呆，说：“这孩子，我们每天给她五元钱买早餐，难道她……她都攒着，竟不吃早餐？！”

　　陈老师点点头。

　　董明语无伦次地说：“这孩子，这孩子……”只觉眼角湿湿的。

　　傍晚，董明早早收车回家，告诉妻子女儿成绩退步是不吃早餐造成的。他让妻子烧了好吃的，等女儿回家，他要郑重告诉女儿，他绝对不要手机。

　　哪知女儿背着书包回到家，手里捧着一只手机盒，进门就说：“爸爸，看，我送您的手机！”

　　沈红梅一把拥住女儿，哽咽着责备：“这孩子，这孩子，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董明潸然泪下。

　　吴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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