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兄弟

　　这张照片是夏家哥俩唯一的一张合影，哥哥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板结实，满脸老实憨厚。兄弟只到他胳肢窝下，照片中哥俩非常亲密地相依着，唯恐谁把他们分开。多年来，镇上的人们都把老夏和小他12岁的弟弟小夏看成父子。

　　三十年前，一场小儿麻痹症夺去了才满五周岁的夏孝林童年光阴，从此他就停留在七八岁的童年身高，说话声音奶声奶气。在夏孝林12岁那年，父母亲相继病故，夏孝林就投奔了在镇上做生意的哥哥夏孝臣，年龄相差12岁的兄弟俩就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别看夏孝林身体矮小，心灵手巧，能做饭、能做衣、能做鞋、织毛衣，是凡女人能干的活他都能干，就像这个家里的贤内助。可他毕竟不是女人，缺少女人最基本的东西。让老实巴交的老夏埋头于鱼网店的生意时，也满足于生活的富足和美满。每当到店里清闲的时候，老夏就一个人默默地抽烟，仰着头或是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个家什么都好，就是缺女人。

　　老夏从来没跟弟弟埋怨过什么，自打20年前答应了父母临终托咐的时候，他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父亲。孝林心里明白，是自己耽误了哥哥婚姻大事。他经过思前想后，为哥哥征婚。

　　哥哥老夏死活不答应，他说，要找早找了，何必拖到现在。每次提亲，女方一打听，身边有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事情就销声匿迹了。谁不考虑没人给媳妇那么大个小人，就得跟着哥哥过一辈子。现在能干还好说，老了就是个累赘。提了几个都是这么个结果。既然是白欢喜一场，就不如一起根儿不欢喜。他对自己的婚事也就没了信心。

　　这回他顶不住夏孝林的软磨硬泡。弟弟说，你不考虑自己，你得考虑咱们夏家，也该留个后代吧？哥哥说，我不是不考虑，谁跟我呀？弟弟说，试试么？不试，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兴许就行呢！一来老夏他也是男人，正常的男人不能不需要女人。另外他想，我说你不信，那你就试试。试不成你就死心了。于是老夏就松口。

　　哥哥一松口，孝林就来劲了。孝林为哥哥征婚赶上为自己征婚了。他觉得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并不难，没想到第一次登征婚广告竟没有一点效应；他又找了婚介所，经婚介所的介绍，真就有几个见面的。每次约会前孝林都给哥哥精心打扮一番。洗澡、理发、刮脸，穿上西服、扎上领带，左看看，右瞧瞧，上上下下地打量，可没能解决根本问题，每次相亲还是以失败告终。

　　越是失败孝林还就越来劲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进入了2012年秋天的时候，孝林忙着为哥哥张罗的婚事又有了眉目。这人38岁，离过婚，比哥哥小两岁。有个8岁的男孩儿前夫留下。交往半年后，看到老夏人品忠厚，可以托付终身，不中意的还是身边那个弟弟，两人约会了几次，各方面都满意了。老夏讲了这个弟弟的情况，这是父母去世的时托付，我不能不尽父母之命；再说他又没别的亲人，就我这么一个哥哥，我不能不照看。

　　两人为此事没达成协议，女方也没说中，也没说不中，就这么靠着。最近女方又有人给提，她考虑来考虑去，还舍不得老夏。女方权衡之后下了通蝶，或者舍弃弟弟，或者关了店面到城里做上门女婿。总之，哥哥只有离开弟弟，她才能嫁过来。

　　女方的这个要求，聪明的孝林做了离开哥哥的准备。这么一来，夏家日子就不安稳了。为一点小事，哥俩就大吵一架。

　　孝林搬出哥俩一起生活了20来年的家。为了生活，身高只有一米的孝林每天往返一个多小时去县城里给人家擦皮鞋，赚点生活费，老夏以为孝林是在闹着玩，过不了几天就得回来，没想到孝林这回是当了真，连理都不理这个哥哥了，早出晚归的夏孝林并不知道，哥哥每天都跟尾随他去县城，老夏放不下这个在世上他的唯一的亲人，也放不下与弟弟血脉相融的亲情。

　　孝林背着哥哥找到这位女人，说是自己和和哥哥分开过了，在街里干擦皮鞋的活。再也不回去了，你和我哥结婚吧，我决不会干扰你们生活。

　　女人和哥哥很快结了婚，结婚半个多月后，女人又来找弟弟，说，你还是回家吧，

　　弟弟说，你反悔了，你可再也找不到我哥哥那样好人。

　　我知道。

　　那你……

　　是你哥哥放不下你，每天不吃饭，整天低头搭脑也没个话，整天念叨孝林孝林的，我怕把你哥折腾坏了。我来找你回去。

　　我不回去！

　　为啥？

　　我说话得算话。

　　你们哥俩可真都够犟的，我嫁给你哥你还不回去吗？

　　真的？

　　要不是真的我能来吗？像你们哥俩这么重情重义上哪找去，孝林，跟嫂子回家吧！

　　哎！

　　你真像个孩子。

　　嫂子，你真好！

　　不是我好，是你们哥俩好。

　　惠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