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不足的《中国好歌曲》

  • 来源:电视指南
  • 关键字:中国好歌曲,模仿,中国好声音
  • 发布时间:2014-11-26 15:55

  《中国好歌曲》收视变化的骤降曲线,与节目进入到对歌曲二次展示的时间进程完全一致。这种现象说明:只有首度亮相的新歌,才是《中国好歌曲》最吸引观众的热点所在。

  随着《中国好声音》第三季的成功收尾,由灿星制作的另一档音乐节目《中国好歌曲》的第二季也开始进入节目录制播出的倒计时之中。而相对于具有成熟操作模式的引进版节目《中国好声音》而言,由灿星自主研发、拥有原创版权的《中国好歌曲》第二季则更值得爱乐观众期待。这档以推广华语原创音乐为核心的节目,在新一季中将会呈示出怎样的状态,节目形式和内容上是否会有所变更和突破,经历了首季热播后的第二季是否会延续此前的良好势头?这些悬念都将在2015年的《中国好歌曲》中一一揭晓。

  2014年初,《中国好歌曲》在央视播出后,就迅速摘下全国电视节目收视头名的桂冠,获得了各方的一致好评。同时,节目也受到了官方的表彰。第二期刚播出后,广电总局即在内参文件中盛赞《中国好歌曲》,认为其“展现了来自民间音乐创作的强大力量,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华语音乐的多元化发展。”同时,诸多传媒和音乐领域的专业人士也对节目持肯定态度,有研究者认为,这是中国综艺节目从“中国模仿”到“中国创造”的标志性媒介事件。随后,在2014年春季国际电视片交易会上,英国国际传媒集团购买了《中国好歌曲》的国际发行权、英国播出权和制作版权——这是中国电视综艺节目首次成功实现了版权输出。

  作为一档在开播前被认为具有收视风险的创新节目,《中国好歌曲》如此迅速地获得了市场认同、专业赞赏和官方表彰,充分展示了潜在的巨大商业价值和文化影响力。但这档节目的首季播出中,尚存在若干可调整空间和亟待改进的问题。笔者在此予以探讨,以期抛砖引玉,引发业界思考,最终推动《中国好歌曲》渐臻完美。

  节目晋级流程:模仿先例还是另辟蹊径?

  《中国好歌曲》的节目特色在于其将原创歌曲作为主推内容,这使得节目在文化起点上就高于《中国好声音》和《我是歌手》等选秀节目。如果说《中国好声音》等歌赛节目是在选“戏子”,那么《中国好歌曲》则是在选“才子”,它是在遴选我们这个时代的族群中具有震撼力和代表性的心灵之声。但是,对于这档拥有较高起点的全新节目来说,由于缺少可资借鉴的先例,因而在制作过程中,在视觉风格和内容设置等多个环节上,都对《中国好声音》有所模仿。并且,同《中国好声音》的同组选优和决赛晋级流程相比,《中国好歌曲》在比赛阶段环节上对前者的模仿显示出了重大弊端。在《中国好声音》中,歌手每次出场演唱不同的歌曲,因而能够持续呈示给观众新鲜的视听元素;而在《中国好歌曲》的第二和第三阶段,选手反复演唱同一首歌曲,尽管经过了重新编曲和明星助阵,但不变的面孔演唱相同的歌曲,仍会使部分对音乐配器等专业内容不甚了了的普通观众产生审美疲劳和厌倦心理。

  有关这一点所造成的负面结果,在收视率上可以直接得到反映。例如,根据索福瑞CSM48城市网的收视数据,《中国好歌曲》和《我是歌手(二)》这两档同时竞技的音乐节目,前五期《中国好歌曲》的收视率分别为2.513,2.540,2.621,2.333,2.125,一直力压《我是歌手(二)》,位于全国收视排行的首位。但在第六期重听复选的“遗珠之战”后,收视率开始回落至1.933,并同时被《我是歌手(二)》反超。自第七期进入到第二阶段每组的“八进二”赛事后,《中国好歌曲》的收视率开始大幅下滑,降至不足此前的一半。这种收视低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第十一期的总决赛(第七期至十一期的收视率分别为:1.113,1.006,0.999,0.79,0.97)。[1]《中国好歌曲》收视变化的骤降曲线,与节目进入到对歌曲二次展示的时间进程完全一致。这种现象说明:只有首度亮相的新歌,才是《中国好歌曲》最吸引观众的热点所在,一旦进入到重听改编的“老歌”阶段,就会有超过一半的观众失去观看兴趣。因而,如果《中国好歌曲》想持续吸引观众,就必须在节目环节上真正进行创新,因地制宜的构思出更适合自身特点的全新模式,而不是模仿挪用已经定型的《中国好声音》的主体框架和形式套路。

  节目定位:选“唱作人”,还是真正选“好歌曲”?

  《中国好歌曲》的成功源自于独具慧眼的创意和敢为人先的冒险精神。而在节目规则上,必须由原创者本人演唱的入围标准,使节目魅力陡增。能够在电视上看到歌曲作者本人登台表演,这是其他歌唱选秀节目所无法比拟的。

  在2013年节目前期的媒体宣传阶段,《中国好歌曲》的英文名称为“Song of China”,而2014年初播出时,则改为了“Sing My Song”。应该说,这个“Sing My Song”,更准确地反映了《中国好歌曲》的节目内容——即演唱自己创作的歌曲。其实,如果用中文精确命名,《中国好歌曲》应该叫做“我唱我歌”或者是“中国唱作人”,这样才名实相符。那么,由此引出的一个新问题是:《中国好歌曲》能否修改目前的游戏规则,不仅允许唱作人参赛,也向并不参与演唱的创作人开启门扉?倘若如此操作,不以人临阵而是以歌为据,开门吸纳所有优秀新歌,则可使《中国好歌曲》能够真正全面推介华语原创音乐。众所周知,有相当多的优秀词曲作者并不擅长演唱,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作品名留青史。创作和演绎本来就是两个领域,能合二为一且表现俱佳者,所占比例并不太高。事实上,音乐史上绝大多数的重要作品,都并非由创作者自己所演绎流传。

  如果在游戏规则上,不便于同时吸纳唱作人和不演唱的创作者同台竞技,《中国好歌曲》能否开创成为一个大系列节目?除遴选“唱作人”的第一系之外,另开辟优选不表演的“创作人”歌曲的子节目;或者,可在目前的“唱作人”标准上稍加放宽,向既能写歌又可参与乐队演奏、但自身唱功不佳的“乐器演作人”的原创作品打开门禁;再或者,节目可以下设“唱作人”(写、唱俱佳)、 “演作人”(唱功不佳,但吹、拉、弹、写俱佳)和“创作人”(吹、拉、弹、唱均不佳,但写得一手好歌)等多个子系,以真正全面发掘华语原创音乐的巨大潜力。尽管目前的《中国好歌曲》出于节目收视和吸引观众的考虑,将遴选目标人群定义为唱作人,但未来能否开创出一档名副其实的推广中国“好歌曲”的电视节目,在兼顾观众收视的同时,全方位弘扬中国原创音乐的正能量,这是一个摆在灿星团队和所有中国电视人面前的重大课题。

  媒体评审团:需要专业音乐人加盟相助

  相对于《中国好声音》中以大众报刊为评审团主体的构成模式来说,《中国好歌曲》中媒体评审团的设置,相对更加合理。《中国好歌曲》第二阶段现身的51位媒体评审员中,有15家网络媒体、2家平面杂志媒体和34家电台媒体,基本上都与音乐有关,看似更具专业特质。甚至在节目中,刘欢曾恭称评审团的“专业是听歌的,很可能听过比我们不知道(要)多多少倍的歌曲”。但以实际的评审过程和投票结果来看,媒体评审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例如,刘欢十分欣赏肯定的《格格不入》,为一首融合了古典、流行和世界音乐的跨界歌曲,但媒体评审团仅给出了24分;而巧妙集京剧元素和波萨诺瓦爵士风格于一身的《唱念爱》,虽被周华健寄予厚望,却也只得到了27分;充满激情和爆炸力的《梦的堡垒》一歌,则因选手的个人家庭背景等非音乐的因素,遭到了部分媒体评审的抵制,只拿到了20分的低分。类似评分的出现,激起了众多爱乐观众和专业人士对评审团的质疑。

  总决赛中,《中国好歌曲》的评审团扩增到101席,但基本上是全国各地的晚报和日报,这与《中国好声音》的媒体评审构成又十分相似。而此前《中国好歌曲》第二阶段中的51家音乐媒体则几乎无一现身。目前来看,《中国好歌曲》的媒体评审环节,似乎更倾向于娱乐推广,而不是对歌曲的艺术创作水准进行专业评判。实际上,既然节目是以遴选优秀歌曲和唱作人为目的,就应该在评审团中相邀更专业的音乐人士加盟。例如,可邀请部分海内外知名唱片公司、词曲作者、音乐制作人及实力派歌手等参与,与音乐媒体共同构成多元化的评审团。如果能以类似来源并以一定的合理比例组建评审团,会更加贴近节目遴选好歌的初衷。

  音画制作:乐器演奏的镜头对应须更精准

  总体而言,《中国好歌曲》在画面和音乐的各自领域中都显示出了较高的专业制作能力。同《中国好声音》一样,《中国好歌曲》在电视画面上的精工细作和专业能力令人钦佩。而在音乐编曲和演绎等环节,节目组知人善任,交由安栋、金少刚、倪方来等诸多华语音乐界的实力派人物全权操作,使得歌曲无论在编配、演奏还是现场录音等各方面都展现出一流的国际水准。但《中国好歌曲》在音画综合的制作方面,则显现了一些或深或浅的问题。

  其中最主要的问题,是现场演奏乐器的声画对应上不够准确。在初选歌曲的第一阶段,由于现场为常规的流行乐电声乐队模式,演奏人数有限。且此阶段的镜头语言,基本上以表现选手和导师为主,故而尚未暴露出明显的音画对应不准。但节目进入到第二阶段后,随着歌曲的重新配器,管弦乐、民乐及特色乐器纷纷登场,现场乐队的规模霍然庞大。此时,拍摄乐器的机位数量明显不足,机位设置和走位也不够合理,许多乐器主奏的画面都没有及时跟进。有些镜头的切换,仅仅是满足了视觉上的节奏变化和美感,与乐曲中当时的乐器表现并不相符,未能在必须的时刻精准对应到正在领奏的乐器画面。

  音画错位的典型例子之一:第八期节目中,来自台湾的街头艺人邱振哲演唱新编版的《我不需要》一歌,歌曲开始后的1分53秒处,音乐进入到电吉他solo过门间奏部分,4秒钟后,电视画面给出的却是并没有进行华彩演奏的电贝司的特写镜头,该特写持续约3秒后,镜头切走。而在这段长达35秒的电吉他领奏solo段落中,竟没有任何表现吉他演奏的镜头出现。另一个例子:第六期刘欢组的主打之争中,王矜霖演唱《她妈妈不喜欢我》,歌曲进行到1分26秒时,萨克斯风吹奏solo间奏,而舞台上的斯坦尼康游动机位在寻像开始时,拍摄目标却错误指向了辅奏的长号,持续了约4秒钟后,才急忙将镜头移走,对准更深处正在演奏的萨克斯风——这显然是因摄像师对乐器不熟悉及前期走台预演不够充分而导致的失误。

  应该说,在刘欢组“主打之争”的第七期节目中,乐器演奏画面的切换和对应还相对比较到位,但这大概是刘欢本人参与后期剪辑的结果。[2]就第一季的全部十一期节目而言,《好歌曲》中有超过半数以上的演奏画面对应不够精准,所给出的镜头并非当时的领奏乐器。弦乐组的画面对应上,镜头大多表现的是一组大提琴手,为在其左侧以固定景别拍摄的中景镜头。但实际上,弦乐伴奏的主要旋律和织体基本上都由小提琴组奏出,而节目中给出的小提琴演奏的特写镜头却寥寥可数。在吉他演奏的部分,镜头分配的比例更加不足。在《好歌曲》的全部节目中,只有很少的几段电吉他solo给出了对应镜头。

  《中国好歌曲》节目中对演奏乐器的表现镜头,是灿星在此前曾成功操作两季的《中国好声音》中所很少涉及到的画面内容。《中国好声音》以推介新人为目标,选手每次出场唱新歌,镜头基本上都是瞄准选手和导师,几乎从不强调乐器的现场表现。而《中国好歌曲》定位于推广原创歌曲,在第二阶段歌曲重新编配后,画面语言必须要相应表现新编歌曲与此前盲选时的差异,并同时展示配器演奏上的丰富性。由于制作方在此前缺少相关的操作经验,最终在节目的音画综合呈现中,于细节处多有失误。

  其他问题:细节决定品质完美

  在表现观众和现场氛围的画面剪辑上,《中国好歌曲》也出现了一些失误。第二阶段“主打之争”环节的四期节目中,每一期都多次剪入了一位年轻女观众欢呼的镜头,且基本上都给予了非常清晰的近景或特写画面,面部细节清晰可见。这位女观众并非任何一位选手的亲友团成员,且毫无特殊现场反应,却在第二阶段四期节目中至少现身14次之多。[3]如此频繁地在连续四期的节目中,高频率、大景别的让一位与节目内容没有直接关联的普通女观众清晰出镜,违背了电视现场应不具倾向性的平衡表现观众的原则。

  而在节目宣传片花的制作上,《中国好歌曲》也显现了仓促与不周。节目的总片花由时长15秒的系列画面构成,其中包含了手写音符、音符五线谱飞行经过吉他和键盘琴键、爱乐人展开音符、音乐舞台、脚部大特写和人物跃起抓取话筒等十个镜头。这些画面中,虽有若干与音乐相关的形象出现,但色彩主基调过于暗淡,背景色调和前景物体的对比度不明显,形象物繁杂而分散,所需反映的主体信息内容也不够突出。而在以接近每秒1幅画面的快速剪辑方式播放后,其中丰富的细节图像符号便显得混乱不清和难以识别,对普通观众造成了短时间内的视觉阅读障碍。而在每期节目的段落过渡时所使用的5秒和3秒时长的小片花,剪掉了前面的手写音符、吉他和键盘等能够表现节目音乐性特点的镜头。尤其在3秒版本的小片花中,以脚部大特写镜头直接剪切到人物高高跃起的画面。这个跃起人物的侧影,与上篮投球的姿势十分接近,这使得当片花在以每个画面1秒的时长快速播放时,乍看像是在提示收看一档体育节目,在视觉效果上多有误导之嫌。

  另外,在节目的品牌标识设计上,英文名称所占比例过大,其中的单词“Song”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节目赞助商的名字盘踞Logo上方,而“中国好歌曲”几个字却被压在下方,且所占比例过小。特别是在动态播放时,缺少信息指向和视觉辨识度,不能瞬间给人以清晰明确的识别印象。

  此外,《中国好歌曲》中也有一些具体的内容细节待改进。比如,选手赵照以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名作《当你老了》为主体模本,创作了一首同名民谣。歌词所采用的中文译本,是由著名诗人和翻译家袁可嘉先生完成的。但在该歌的两次亮相中,均未给出译者之名。叶芝的《当你老了》一诗有多个中文译本,但袁先生所译为最经典一版。应该说,袁先生的译本为这首诗在华语世界的普及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4]因而,节目中未能在“作词”一栏列出袁可嘉的名字,可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专业纰漏。

  所有这些或大或小的问题与不足,说明《中国好歌曲》仍是一款青涩之作,尚待生长磨砺与成熟光大。我们希望,在第二季播出时,灿星和央视能够呈现给观众一个更加优质和完美的《中国好歌曲》,让中国人自主研发的电视节目拥有更加纯粹的沉甸甸的含金量。

  注释:

  [1]收视数据转引自搜狗百科《中国好歌曲》词条,http://baike.sogou.com/v63626613.htm

  [2]朱晓佳,蔡佳茵.《中国好歌曲》里的唱作人作得好不如唱得好[N].南方周末,2014-03-27(文化)。

  [3]这位女观众的镜头分别出现在第七期刘欢组节目的1小时07分49秒和1小时22分23秒处;第八期周华健组节目的7分19秒,19分37秒,33分28秒,1小时11分58秒和1小时15分57秒处;第九期杨坤组节目的44分23秒,48分59秒,50分24秒,1小时09分22秒和1小时17分25秒处;第十期蔡健雅组节目的57分24秒和1小时05分43秒处。以上时间位置点请参见CNTV网站所提供《中国好歌曲》的原始节目视频。

  [4]有关袁可嘉先生所翻译的叶芝诗作《当你老了》,可参见王家新编选的《叶芝文集卷一,朝圣者的灵魂》第27页,东方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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