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赶场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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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23-01-13 11:35
“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
不同日期,赶场乡镇不同。自古以来,在各地的乡镇集市之间,就有一个追赶“乡场”的群体。
赶场,川、黔、渝、湘都称为“赶场”,北方则称为“赶集”,东南沿海称为“赶虚”,云南称为“赶街”,岭南一带称为“赶务”。如今都市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娱乐方式花样百出,而过去,赶场是乡下人休闲娱乐的日子。
场前初遇
过去农村赶场,没有车,都是走路。乡场也不像现在的市场,街不是经过改造扩建过的宽街,而是窄窄的弯曲小街。
赶场天,农村人们走出竹林环抱的院落,经过一公里,合上几条小岔路,赶场的人就陆陆续续变得多了起来,由先前的五六个变成七八个,再变成十几个二十几个。他们在走到距场镇几里路的时候,赶场人已经变得接连不断,形成一两里路长的人线。此时这些人线沿着山间道路蠕动着,朝着那青瓦屋密布的乡场斗折蛇行,蜿蜒前进。
那个年代的赶乡场,人们大多数是为联络感情、沟通思想、交换信息而去赶场。购买一点小商品,反而成了他们的附带任务。当然也有主要去买卖物品的,但那是少数。
可能是在乡间分散居住久了的原因,他们需要聚会。于是乡间的村民们对每一次的“赶场”,都感到格外兴奋。一路上,他们是笑声不断,说话声不断。笑声各式各样,说话的内容也各式各样。他们有的说“张家房子屋基当太阳,一院子的人个个都晒得像黑牛一样”;有的则报告消息:“听到说李家湾后天晚上要演电影”;还有的触着别人的耳朵讨论一些细微的“八卦”等等。总之,天下有的事,路上的摆谈几乎都有。一个村里的要是碰见,不管熟不熟悉,即使隔着小道也要相互扯上几嗓子打打招呼,在这里没有陌生。
那些说话不断笑声不断的人流,再经过一段路程,就来到了乡场的场头或场尾。他们这时的情况是,绝大部分人快速地向街里去,也有一小部分人就在这场头或场尾开始了停留,因为他们遇见了从街里走出来准备回家的熟人。这些停留者,马上就与那些要回家的人“张三”“李四”“王麻子”的打起招呼,并进行见面性的寒暄。他们有的问被遇见者:“有啥子急事,啷个那么早就回去了?”有的问面容兴奋的被遇见者:“捡到了啥子相因,怎么那样高兴?”他们中有香烟的人,有的立即摸出香烟,递上一支给对方,说:“来,烧杆烟啰!”双方于是笑眯眯地摆起了龙门阵。停留者中,有的抓住很熟悉又准备要离开场镇的人的肩膀,说:“走呕,跟我再进街里头去走两趟。”停留者只好又扭又捏地被推着进街里去了。
场间沸腾
街里头人声闹哄哄的,乱哄哄的。因为拥挤,除了年轻人还有一些说笑外,其余的人基本再没有系列性的谈话内容。街里头的人群,走路,不是你要走,而是被别人挤着推着走。在这个被挤的潮流里,你要到街边的商店摊点买点东西都十分困难。拥挤时并不宽大的街内,一般人流被分成两半:一半人流向上,一半人流向下。被挤着的赶场人,这时不再是享受着赶场带来的快乐,而是有些煎熬于过于拥挤带来的困苦。他们基本上是被挤得焦头烂额。但这些被拥挤得焦头烂额的人,一旦从拥挤的人流中来到街头或场尾,脸上立刻又露出了笑容,嘴上说一声:“哎呀,好挤呀!”痛苦马上又过去。这些来到街头或街尾的人,仿佛像走过了华山绝壁无栏杆栈道,散发出阵阵愉快与喜悦。人们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在街上挤上个三四趟,这次赶场就算完成。当然没买到东西的人,得等到人群散去一点,再去购买。
街上什么都有。百货商店卖布的,把布卷在一块块薄木板上,整整齐齐的放于柜台后面的货架,布满整个后面的框架,很有百货大楼的气派;顾客一来,看好说好买哪一种花色的布,售货员用三尺长的尺子量出布,然后敷你两指宽的长度, 再用剪刀剪一道小口, 之后“哗”的一声,撕下,折叠后给你,让你高高兴兴的付钱,高高兴兴的离开。邮电所,你拿着盖有公章的汇款单去取钱,他翻开登记簿核实后,一下就把现钱数给你。饮食店把大油条炸得像农村人留下的丝瓜种一样,有一尺多两尺长,直径有三四寸宽,金灿灿的,挂在炒菜锅灶上的竹竿上面,叫人垂涎欲滴。不时有人进去,叫一声“煮一碗油货!”厨师立即答应“马上就来”。于是把早已切好的大油条坨坨放进热锅里煮两滚,不知再放了点什么,叫跑堂倌给那个顾客端去。清真食堂,炒牛肉炒羊肉的味道很香,羊肉臊子面也香得无比,牛肉蒸笼摞的小蒸笼格子,叠得比人还高。铁匠铺,炉火烧得通红,一块铁,硬邦邦的塞进去,一会儿红彤彤的拉出来,两三个铁匠抡起锤子努力的锻打,一些非红铁屑不断地往地面溅。卖西药的摊子,生意不错,不停地给别人用纸包着什么药;他从别的场镇来,在卖药的同时,还要记住帮别人捎带回去的口信。夏天,卖胆巴的老人不停地用錾子分开着胆巴,用南瓜叶把胆巴一叶一叶地包好,称给别人;只是在冬天,因为要挑担子,不敢将衣服穿厚了,卖胆巴时,被冻得有些哆嗦。猪羊等牲口市场就在场头口子的斜坡上,买主、卖主各伸出一只手,在围腰下摸着说着,一会儿一笔生意就完成了。
场散人归
散场了,除了酒客还坐在馆子里眠酒眠菜之外,其余的人,不是背篼里放两把苎麻,就是放两把粉条,或者背两刀草纸,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卖了猪崽的,两人抬着猪笼子回家,猪笼子太大,只好抬着走。家里有小孩的,荷包里买了几个火炮儿糖,或提篼里早已准备好的南瓜叶上搁上两根小油条,回家后好奖赏孩子。有的走到场尾,还要找来赶场时放在路边补锅匠那里的需要修补的铁锅,他找到锅的黑铁上写了自己名字的,开了钱,把锅头背回家去。铁锅当然早已补好。
离开场头或场尾,就算这次赶场的结束。离开场回家的人,他们又重新组合队伍。这时的他们,像呼吸过含氧量极高的新鲜空气一样,又是有说有笑地沿着先前到来的路走去, 最后散向各个以前生活的终端。
这就是那时农村朋友们的赶乡场。这样的赶乡场,从很大程度上讲,应该是一次集会,是他们在信息、思想、感情上的一次交流与沟通,收获与释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