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聯教學模式進入中國後,中國的繪畫就沒有繪畫性,這種繪畫性是指通過筆觸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力量,從而形成畫面感。或者說,在我們的靈魂深處和藝術教學中,一直不思考浪漫主義的藝術傳統在繪畫教學中的重要性的,抽掉了浪漫主義的傳統,表現主義在中國也就沒有發展的可能性,這種蘇聯式教學導致的結果就是我們現在稱為的學院具像畫。
早年我們只注意到學院具像畫僵化了藝術的方面,還沒有討論學院具像畫,包括高考前的繪畫訓練模式在哪些方面阻礙了藝術的變革,我們現在看到了中國當代藝術在變革,但我們也看到當藝術在努力擺脫蘇聯繪畫模式時,其實蘇聯繪畫的技法仍然沿續著,即受過蘇聯繪畫專業訓練的人,即使是改為表現性繪畫,也幾乎無法擺脫這種蘇聯模式的約束,然後就是藝術語言上的表現力的蒼白,到了一九九〇年代初,中央美術學院的學生都在學弗洛依德的畫風,但是都沒有看弗洛依德的筆觸,而只看弗洛德的筆觸所導致的形象造型。將對弗洛依德的模仿變成了表面外形上的模仿,而沒有進入表現力的模仿,這種從最簡單的地方模仿來改變畫風的做法,隨著新生代繪畫的出現而一直成為一種程式,即圖像誇張但沒有表現力,從新生代到波普化的繪畫,說是波普,其實只是圖像誇張的漫畫,就是這種繪畫已經在筆觸上喪失了敏感度,而不是波普。
沒有對筆觸的深入理解,還不只是沒有對浪漫主義以來的繪畫性有足夠的認識,甚至於這樣的話,就根本不可能對審美現代性有什麼理解,因為筆觸的獨立審美系統,從藝術上來講這是筆觸,而從現代性角度來說,這是個體合法性的確認。對筆觸的審美感受的放棄甚至於還會影響到我們對藝術的物質材料使用時的理解,筆觸教學在現在的美術學院教學中是蒼白的,而肌理和材料教學更是一個很有問題的領域。
像弗洛依德的繪畫到了中國後徒有扭曲的造型而沒有筆觸,塔皮埃斯的肌理和基弗爾的綜合材料到了中國後也就變成了狗皮膏藥式的模仿而不是綜合材料的表現。所以我一再強調「肌理不是狗皮膏藥」就是基於目前的教學狀況而言的,對肌理來說,儘管它用上了綜合材料,但它一樣地就是筆觸,因為這些綜合材料(如果我們暫時把它命名綜合材料的話)是表現力語言的現實方式,而不只是材料,但在綜合繪畫教學中,很容易就會把這種材料教學變成貼狗皮膏藥的教學,綜合材料原本是為了克服油畫材料在表現力的單薄而要強化語言的感染力,但由於我們沒有將這種藝術材料從語言的感染力來引導學生和讓學生去體會材料和畫面後面的精神力量,當然使這種綜合繪畫的教學成為了為材料而材料。現在用肌理和綜合材料創作的藝術家作品大都是如此,他們教學的結果也只能是如此。
筆觸,或者說是綜合材料的筆觸,擴大以後就是綜合材料中的情感力量,那是需要有創作者的主體精神訴求的,它與其說是用手在創作,還不如說是用心在創作,所以這種教學首先是要教學生的是情感力量,這種情感力量是出自內心的,然後是大膽表現情感力量,這種表現能力也是要培養的,當然這同樣需要很長的時間,就像練書法要先練膽,繪畫學習也是要先練膽的。
其實綜合繪畫教學的基礎是藝術感染力或者是藝術表現力教學,我重新對這種教學的命名作了這樣的更改,綜合材料只是這種感染力和表現力的手段,顛倒了這種順序等於顛到了藝術與製作的關係,然後肌理在創作中也成為了死材料的堆切而不是活材料的表現。
正像表現性的繪畫需要有表現性的情感內心那樣,觀看表現性的繪畫也需要觀眾出於內心的情感力量,這必然是,真正的肌理在畫面中同樣會如好的筆觸那樣是會動的,而能進入這種肌理的審美一定也是受過這方面的視覺訓練的,現在最大的危機是,在繪畫性問題上,在表現力問題上,即使能讓藝術家隨便塗鴉,藝術家也沒有塗鴉的膽量了。
王南溟 獨立批評家、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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