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飞 深圳有个旧天堂

　　傻逼当久了，时间会回馈给你想要的。

　　心里舒服才是道理

　　深圳有个旧天堂，在全国独立书店圈内闻名遐迩。而阿飞就是它的创始人之一。位于深圳华侨城创意园内的“旧天堂”，从开门营业到夜间收铺，几乎没有空位。

　　各路爱书人纷至沓来，有地上盘坐的，咖啡厅半躺的，站着看得沉迷的，盘腿在室外晒太阳的——这是我见过的国内书店里生意最好的一家。

　　旧天堂书店里摆着各种新旧不一的书籍，墙壁上错落地挂着古琴等乐器。旋转的黑胶唱片传出音乐环绕着这不大的空间。“这个书店很多年都在倒贴，傻逼当久了，时间也会回馈给你想要的。”头上赫然写着“生人勿近”的阿飞，提起书店，抽一口烟，也能聊许多……

　　2004年，阿飞和朋友一起在深圳最人声鼎沸的电子步行街华强北摆了一个小地摊，叫旧天堂。两条板凳一个书架，就隔开一个装满书籍和唱片的8平方米小店。而左右两家店铺与其格格不入——一间袜子店，一间内衣店。“那时候我们的推车每天早上10点以前就要推出来，推晚了店主会骂你。”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住在关外，天天跑市区。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华强北嘉华外贸广场，旧天堂就这么突兀地一直存在着，它活着的原因很简单——开书店这件事能让所有的人心里变得舒服。为此，阿飞甘愿通宵达旦地做设计、马不停蹄地写策划、天南地北地赶演出。

　　几年光景，各种国内外知名的音乐人、艺术家、诗人、小说家频频在旧天堂开讲座、做演出。好友周云蓬喝点小酒开心起来就把T恤蒙到头上酣畅淋漓地唱歌，络绎不绝的旧天堂也从8平方米变成了220平方米，成为国内屈指可数的卖书盈利的实体书店。“如果没有好书，我宁愿不卖；如果淘不到好的碟，我宁愿空着架子。我很懒，今天过得痛快，我绝不会想明后天的事。”

　　“如果真的那么随遇而安，当初为什么千里迢迢从长沙来到深圳？”

　　“公司倒闭了，老板犯法被枪毙了。得离开长沙啊，没那么多伟大志向的其实。”听到这个答案，我更确认了阿飞坦荡荡的真实。

　　从18岁后就没有后悔过

　　一说起长沙。阿飞就透露了三件事：第一，在过去长达15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月不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过；第二，表演那么久没有罢演或出问题过；第三，从来没有为17岁以后自己的任何一个选择后悔过。

　　17岁到25岁，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阿飞的工作都没有改变——一名军工厂技术人员。而事实上，阿飞的生活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单调。由于父母的原因，阿飞从小特别热衷于美术、书法、写作。然而高考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以一分之差，进入了湖南广播电视学校录音专业。

　　尽管工作内容与音乐表演相去甚远，但阿飞始终热爱音乐，他开始在酒吧炒更，在餐厅驻唱。时至今日，许多长沙人还对“塔客堡”里的“橡皮人乐队”印象深刻。阿飞在乐队里扮演的角色，是主音吉他兼主唱。

　　后来，因缘巧合下，这支乐队从长沙来到了深圳。

　　有乐迷回忆，“橡皮人”是2000年~2003年深圳最火的乐队，主唱阿飞，吉他阿虎，贝司常聪，萨克斯小蒯，鼓手文峰各有本领。当时的根据地酒吧只要“橡皮人”在台上，台下就是一片沸腾。等到演出的间隙，大家就会涌到酒吧的门口抽烟，打电话，透气放松，上步路的那一段路边台阶坐满了从酒吧出来的人。而只要“橡皮人”一登台，所有的人即刻全进去了，深夜的上步路又恢复了寂静……

　　“有一天我搬家，呼啦啦掉出一堆欠条。以前的演出经常会被拖欠工资的，有时候是一两次，有时候是几个月。别人很久不还，也没人提起，我也就都忘了。”

　　只要喜欢，就不计较付出与得到。这是阿飞的做人原则，极度主观，也丝毫无道理可讲。

　　让每个来这里的人都高兴

　　如今旧天堂里的黑胶唱片、cd碟片、音响设备为书店里的另一番风景，这些大多都是阿飞一个人背着大旅行包在世界各地的市集或小店淘来的。他主持着一档叫《行走的耳朵》的电台节目。每一天，他都会根据当期主题，花8个小时在挑选音乐这件事上。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容易的，做事情要做就做到专业。仅仅只是喜欢，那就是非常初级的阶段，也就不是真的喜欢。”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在探讨流行音乐渐渐销声匿迹的原因。

　　最近，阿飞正在着手策划2014年5月份的一个国内顶级专业音乐节。“它是面向未来的，面向全世界艺术家的，可以让大家听到真正的好音乐。”

　　在此之前，阿飞和伙伴一起策划过B10的爵士音乐节，那个项目也影响非凡——持续20多天的演出，每天2个音乐家轮番上场。而爵士音乐节的票价却只售在50元左右学生白领等能承受的水平。阿飞说他只打算把好音乐找一个还不错的场子让年轻人一起听歌。他不会谈判，也不喜欢博弈。就连赞助商，也大多是自愿寻着他们合作。阿飞在这些事情上，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倔”。

　　“我不和政府合作，很多人可以做，我不能。”阿飞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认为如果把追求变成了服务，那么舒服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痛苦。“能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好，那就很了不起了。”任旁人再游说也无用，没办法，在生活当中，他正是这样一个“不好打交道”的人。

　　一直以来，阿飞都在用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着。他的口袋里面不会超过3000元，家里除了一张桌子是朋友送的，其他家具都是外面捡来然后做设计的老婆重新改造的。赚的钱都做什么去了呢？那家中的3000多张黑胶唱片和6000多张CD碟片，还有旧天堂里层层叠叠的书籍，或许就是答案。

　　阿飞常说自己五谷不识，四肢不勤。而这些年他却把他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一家书店、一间livehouse、一个碟片铺、一个咖啡厅，今时今日，旧天堂都做到了。

　　是的，生活什么都不会给你，如果你从未用心。阿飞的选择看似随意，背后却有着长久的累积。倘若不曾喜欢流连于湖南黄泥街那个古旧的书街，帮父亲经营的书店选书，也许书店的书不会深得人心；倘若没有乐队日积月累的演出，音乐节也不会做出精良水准。

　　万事都具备，只欠东风。像阿飞这样准备人生，才好意思说自己是“不够勤奋”。

　　采写_薇卡 摄影_安琼 设计_兰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