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造价、高品质医院建筑的尝试

　　——日本岐阜县下吕市立金山病院建设实录

　　下吕市位于岐阜县中部，2004年由益田郡萩原町、小坂町、下吕町、金山町、马濑村合并而成。下吕市9%面积为山林，日本三大名泉的“下吕温泉”就在这里。

　　下吕市金山医院建于1944年，当时名为日本医疗团金山医院，之后改为日本红十字医院，1957年改名为金山町立金山病院，2004年村町合并时成为现在的下吕市立金山病院，主要为周边区域提供医疗服务。金山医院的建筑建于20世纪70年代，随着设施老化，建筑急需改建。

　　下吕市政府批准了医院的改建计划，由金山医院委托设计事务所进行设计提案，事务所的提案是，新建建筑面积8255m2、99床的医院，建设相关工程费用约29.78亿日元（含原建筑的拆除费用，约1.6亿元人民币），包括医疗器械的费用合计为35.58亿日元（约1.9亿元人民币）。计划中每张床位相当于83.38m2，均造价31万日元/m2。2010年，独立行政法人福利医疗机构的贷款条件是，每张床位基准面积60m2，1m2单价25.2万日元。下吕市议会认为这个造价偏高，开始研究如何能够压缩医院的建筑成本。于是，设立了设计事务所提案委员会，由资深专家团队组成。

　　采取公开招标的方式选定设计事务所

　　出于公立医院低建设成本的必要性和将新金山医院建设成为低成本示范工程的考虑，医院决定采取公开招标的方式来选定设计事务所，并就如何建造低成本建筑咨询了特定非营利组织医疗设施近代化中心。该中心经过简单的计算后发现，如果将拟定建设地点旁边的健康保健中心的一部分加以改造利用，并在设计布局上压缩建筑规模，建筑费用将压缩到20亿日元（约1亿元人民币）以内（19万日元/m2左右）。关键问题在于，如何才能找到低造价、高品质的医院设计团队。

　　注重项目负责人能力，重视人员的公开招标

　　对于医院建设项目来说，项目负责人的能力和品格至关重要。笔者曾经担任埼玉県公务员，参与了县精神医疗中心扩建工程，并在大学任职后开展过医院PPP的研究，因此受医院方的邀请，担任设计事务所遴选委员会的委员长。

　　而对于设计师来说，耐心地听取医护人员的需求，并通过图纸将其需求表现出来才是关键。对于医院员工提出的过高要求，需要设计师从成本以及技术的角度耐心地进行讲解说明。因此，设计师应具备以平等的姿态与员工进行顺畅交流的能力。换言之，越是低成本、高质量的建筑设计，越需要高能力的设计事务所与设计师。

　　在与下吕市医院的讨论中，为能使优秀的设计事务所与建筑师入围，我们确定了不能仅以报价低作为评定标准，各家竞标提案将对医院职员与当地居民公开。

　　具体招标要求

　　——新医院占地面积5682m2，位置比邻奥金山地区的市立温泉保养设施“悠闲馆”和特别养护老人之家“金山阳光乐园”。

　　——医院规模计划为4层建筑，建筑面积7000m2左右，病床99张（普通病床50张、疗养病床49张）。主体建设费控制在20亿日元以内。

　　——设立提案审查委员会，主要由专家成员及院长、金山地区医疗相关人员、地区代表（自治会相关人员）、市职员（副市长）等人组成。

　　——明确以“打造日本第一的低成本、高价值医院”为目标。

　　——提案将以公开方式进行。为了能让更多的医院职员、居民、议员、建设相关人员听到设计事务所的提案，将集中在1天进行。每家设计事务所的发言时间为：阐述40分钟，提问40分钟。

　　——发言为匿名方式，审查委员会成员与旁听者并不知晓设计事务所的名称。

　　——由真正进入现场、与医院职员进行交流的负责人作为发言者来进行阐述。

　　——提案内容包括：成本控制方法；如何缩减运营成本；如何为患者创造良好的疗养环境以及高效的工作环境；如何根据自然环境与土地形状配置建筑和利用土地；如何通过设计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灾害以及医疗环境的改变；医院各部门的协作与人、物、信息的绑定；其他希望强调的事情。

　　——最后的优胜者，将由委员以评分方式选出。

　　2009年10月25日，公开竞标提案审查在下吕市旧金山町内（旧金山町政府）举行了。本次公开提案除委员外，还有医院职员、居民、议员、建设相关人员等近100人参与旁听。4家参与竞标的设计事务所，在委员和旁听者面前就低成本医院建筑的思考进行了充分、专业的阐述。

　　公开竞标的收获

　　公开竞标首先促进了设计事务所和建筑师对医院建筑设计的热情。在提问环节，内容不仅涉及业务能力，而且设计师本人对于医疗行业的关心程度、沟通能力都得以体现。这个过程，不仅仅是选择“建筑商”，而是选择未来一起工作的“战友”。

　　其次，可以提高下吕市民和医院职员对医院建筑以及医院经营的相关知识和意识。医院建筑运营费用高，其中一个原因是就医者和员工对于医院建筑了解不多，只是单方地提出需求，而需求膨胀的结果就是医院建筑费用上涨。4家设计事务所的提案中，都有关于如何用低成本建造高质量医院建筑的论述，参会者都学到了不少专业知识。

　　第三，本次彻底的信息公开，提高了竞标的透明性。目前，设计业务委托的主流方式由原先的指名竞标变为了通过提案筛选的方式，但结果仍然大多是最低报价胜出。仅从报价来选择的话，设计事务所会尽可能地缩减预算，中标之后，受预算制约，会把工作分包出去，影响设计质量。

　　本次公开竞标明确了建设费用在20亿日元以内的基准线，确保设计事务所能够获得一定的利润，这样他们也可以选派优秀的建筑师，细致地跟进项目。

　　竞标结果

　　公开提案之后，根据委员们的投票，东畑建筑事务所（大阪市中央区）为第一名，佐藤综合计划（东京都墨田区）为第二名。每家设计事务所的提案都非常精彩，差距很小。

　　导入地方医院中少见的“分段招标方式”

　　下吕市医院在选择建造工程公司时，从低成本建筑的观点出发，也采用了地方医院中少见的“分段招标方式”。通常的情况下，是由设计事务所分步骤来进行初步设计、实施设计和深化设计。全部设计完成后计算出大致的建设费用。在此基础之上，选出报价最低，或者方案最优化的建筑工程公司。而分段招标方式是在初步设计完成之后，大致算出医院建设费用，以这个预算来选择工程公司。初步设计之后的实施设计和深化设计工程公司都会参与其中，目的是使其能够运用一些建设低成本建筑的经验与技术。

　　公开招标

　　和招募设计公司时一样，仍通过提案的方式公开招标建筑工程公司。2010年6月6日，参加招标的工程公司共有6家，他们分别进行了提案说明。同设计提案一样，各工程公司就低成本医院的建设都进行了阐述，由包括居民在内的10名委员进行了审查。

　　提案内容

　　主要内容有：工程费用满足预算要求；细化具体的工程预算（与设计公司给出的标准相比较）；工程计划；施工方针；运营周期成本缩减提案；建设成本缩减提案；安全性的确保以及防止扰民的措施；对变更工程、追加工程的应对；具体的地区贡献策略（将一部分工程外包给当地工程公司）。

　　和设计提案相同，发言人为现场工程的负责人，对其性格和能力的评价也是综合评价的一部分。

　　面对地方经济不振的现实，每当地方上有工程项目时，都会确保在一定程度上“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被称作地区贡献策略。因此，各家工程公司都需要在提案中明确能为地方做出多少“贡献”，并不是一句简单的“将把一部分工程外包给本地工程公司”就可以敷衍过去的。按照约定，每家工程公司都需要承诺至少将30%以上的工程外包出来，并在公开提案中具体说明以怎样的形式外包。

　　竞标结果

　　委员们投票的结果，第一名是“户田建设（株）岐阜营业所”，报价建设费用约17亿日元左右（包括了设计公司提案中承诺的建设成本缩减），并向本地业者外包35%以上的工程。第二名为“清水建设（株）名古屋支店岐阜营业所”。。

　　这样，中标的户田建设又与当地的社团法人下吕建设业协会和下吕建筑工业会达成了工程外包协议，与金山町商工会达成了原材料采购的协议。

　　召开居民研讨会

　　地方医院的拥有者是居民。对于医院以及医疗方式，居民作为“当事者”有必要了解。但是，对很多地方医院建筑来说，居民们都所知甚少，大多是在医院开业前的参观仪式上才对医院有所了解。即使居民对医院建筑反映了一些意见，设计单位也大都仅限于听听而已。如果这种不参与的状态不改变，就与控制建筑成本这个大方向是相悖的。

　　居民们不参与的理由，是行政单位没有公开医院的信息，在体制内就已做好决定。居民们不了解情况，就无法发言，自然对医院建筑漠不关心。为了能让居民们对新金山医院提出建议，在设计事务所着手进行初步设计制作时（2010年），即召集附近的居民们（以旧金山町的居民为主），开展了一次研讨会。研讨会召集了近60名居民，以6~7人为一个小组进行分组讨论。主题是在一张图纸上，分别按照“需要的建筑机能”、“需要的医疗机能”以及“为此居民们可以做的事情”三部分，逐条进行讨论。每个小组配有一名设计事务所的职员（设计事务所派出5名职员，不足的由其他居民或政府职员担任）主持讨论，目的就是尽量听取居民们的声音，并最终反映到设计上。

　　针对行政出资的建筑召开研讨会并不少见，但大多是关于建筑功能方面的讨论。对于提供医疗服务的医院来说，仅仅讨论建筑功能是不够的，对于医疗的方式也有讨论的必要。进一步说，建筑的功能、医疗的机能，受预算和医生、护士等人才方面的制约。如果无视这个制约无限制地提出要求，医生和护士都会疲惫不堪，医院也会因为巨额贷款最终面临倒闭。

　　本次研讨会强调的是“为居民们可以做什么”。建筑功能和医院的机能虽然有界限，但是通过居民们一些主动的行为，可以让这两个界限扩大一些。居民们作为支撑地方医院的“当事者”，需要在意识到资金以及人员方面限制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做一些事情。本次研讨会就是让居民们意识到自己是本地医疗的“当事者”的绝好机会。参加讨论的居民们也在意识到医院新建筑存在种种限制，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对医院和医疗的期望。关于自己能为医院做的事情，他们提出了“尽量与医疗人员建立信赖关系”、“每个人在看完病后都要对医生表示感谢”、“在医院展开志愿者活动”、“建立医院与居民的交流机制”等意见。这成为金山医院与居民们展开良性互动的一个新契机。

　　工程最终决算仅为最初报价的2/3

　　虽然工程开始时发生了一些困难，比如本地工程公司很难作为总承包商一同参与进来，但最终设计与施工进行得非常顺利，新医院于2012年8月开业了。医院（免震结构）的工程费用总额为19亿4065万日元（设计监理1亿59万日元、本体工程9亿9122万日元、电机设备工程3亿1951万日元、机械设备工程4亿3813万日元、升降机设备工程3329万日元），为最初报价的三分之二，作为地方医院来说是非常经济的价格。对医院职员来说工作起来也比较便利。另外，经过建筑公司的努力，工程外包量达到39%，当地业者也非常高兴。

　　文｜【日】伊关友伸 ISE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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