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在民间

　　2014年年底，美国芝加哥法院开始审理薇薇安·迈尔（Vivian Maier，1926-2009）遗作的版权问题，因为新近找到了一位她的远亲，这位新亲戚威胁说要收回薇薇安·迈尔作品的公开使用权，案件倍受关注。薇薇安在芝加哥当了40年的保姆，直到她去世前两年，人们突然发现她是一位伟大的街头摄影师。

　　本文介绍了几位有类似经历的业余艺术家，他们的成就要么是偶然发现的，要么是死后追认的，他们没有接受过任何正规艺术培训，生前从事着看门人、医院杂工、面包师、烟厂工人等平凡的工作，如今他们的作品被收藏在世界各大博物馆中，被无数收藏者竞相追捧。

　　约翰·凯恩（John Kane），1860-1934

　　职业：矿工、枕木铺路工、看门人、铁艺雕刻工

　　被承认年代：1927年

　　10岁时约翰·凯恩失去父亲，还是个小男孩的他当了一名矿工。19岁时，凯恩从苏格兰移民美国，做过枕木铺路工、铁艺雕刻匠和看门人，期间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爱好——画画。凯恩多次争取进入艺术院校学习，但教师们甚至拒绝他以旁听生的身份上课。他还无数次将作品送到卡内基国际艺术展（美国历史最悠久的现代艺术展会），终于在1927年，67岁的凯恩以风景画《北苏格兰高原景色》参展。此后他的作品两次参加卡内基国际艺术展，两次入选惠特尼现代艺术双年展，1929年凯恩的《自画像》被纽约现代博物馆收购。1931年（去世前3年）凯恩举办了他的第一次个人画展，凯恩成为美国艺术协会承认的第一位自学成才的画家。如今，凯恩的作品收藏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美国惠特尼艺术馆和卡内基艺术馆中。凯恩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才被广为人知：大批记者昼夜蹲守在他家周围，迟来的声誉并未给他带来财富，凯恩在贫困中死于肺结核，死后其肖像刊登在数十家报纸上。有艺术家评论说，即使只留下一幅《自画像》，凯恩也算得上美国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

　　亨利·达戈（Henry Darger），1892-1973

　　职业：医院杂工

　　被承认年代：1973年

　　亨利·达戈是芝加哥业余画家，一辈子都在当地一家天主教医院做杂工，现如今他的作品收藏在美国现代艺术博物馆、芝加哥现代艺术博物馆，美国民间艺术博物馆以及世界上数十家大型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手中。2008年，芝加哥界外艺术馆达戈展厅开幕，再现了达戈工作了30多年的画室。达戈去世后，他的房东、设计师兼《纽约时报》摄影记者南森·莱勒在他的房间内发现了一部长达13卷的小说《不真实的世界》（1.5万多页），达戈用尽毕生精力来写这部小说，并为其创作了300张插图和拼画。小说描写了7名女孩将一个未知星球上的儿童从疯狂的成年人手中解救出来的故事，相比那些插图，小说没有引起多大关注。2004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奖获得者、美国著名华裔女导演杰西卡·虞拍摄了纪录片《不真实的国度》，讲述了达戈一生的故事。2008年美国民间艺术博物馆举办了“达戈主义：现代艺术家和亨利·达戈”画展，11位美国职业艺术家称其为自己的老师。不过达戈的小说至今仍未出版。

　　尤金·冯·布鲁克因（Von Bruenchenhein），1910-1983

　　职业：园丁，面包师

　　被承认年代：2010年

　　2010年，纽约的美国民间艺术博物馆举办了“尤金·冯·布鲁克因：艺术家、诗人、雕刻家、革新家、箭支制造者、园丁、摄影师、建筑师、哲学家”作品回顾展，展览将这位来自密尔沃基的面包师彻底变成了20世纪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尤金在父母留下的小房子里度过了一生，他大学没毕业，因为健康状况不达标而没能服兵役，是一名面包师。33岁时尤金结识了自己未来的妻子，他非常爱她，在接下来的10年内为她拍摄了很多照片，他让她穿上奇异的服装，在他绘制的背景墙前摆姿势。之后他又画了10年抽象画，用桌面、纸板和偶然遇到的平面物体代替画布，尤金不用画笔，用手指作画。20世纪60年代末，尤金迷上了雕刻，用各色小动物骨头制作出神奇的锁头、宝座和茶杯，至死不疲。尤金的艺术嗜好只有一些亲近的朋友才知道，1983年尤金去世后，朋友们在他家中发现了上百件画作、雕刻和照片，他们在密尔沃基组织了第一次尤金作品展。直到2010年，尤金作品的全部清单才编写完成。

　　莫尔顿·巴特利特（Morton Bartlett），1909-1992

　　职业：平面设计师

　　被承认年代：1993年

　　1993年，在美国著名的Pier Show古玩交易会上，艺术品销售商马里奥·哈里斯注意到一些盒子，里面装着15只破损的石膏洋娃娃和近200张跟洋娃娃有关的照片。这些东西是从已故平面设计师莫尔顿·巴特利特的家中拿出来的，莫尔顿生前为波士顿M.Schar&Co.玩具公司装饰广告目录。哈里斯研究了莫尔顿的履历，出版了他作品的详细清单，从而为世界展现了一个伟大的洋娃娃艺术家。自1936至1963年的27年时间里，莫尔顿·巴特利特把他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洋娃娃身上，为它们塑型，上色，穿衣，拍照，把它们小心地包在纸里，放进盒子，没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因为洋娃娃表现的都是儿童，莫尔顿去世后人们常以“性变态”、“恋童癖”来丑化他，但这并未影响到他日益增长的声望。有人为他拍摄了电影，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大著名博物馆展出，2013年柏林汉堡火车站当代博物馆举办了莫尔顿大型作品回顾展。艺术家评论说，莫尔顿的作品中有种令人难以割舍的东西，混合着纯洁和恐慌，失去和拥有，令人痴迷。

　　阿什利·里佐里（Achile Rizzoli），1896-1981

　　职业：制图员

　　被承认年代：1998年

　　1998年，美国首次举办了阿什利·里佐里作品展，共展出85幅作品，界外艺术（译注：指艺术界之外的人所做的非主流的艺术作品）专家邦尼·格罗斯曼花了7年时间筹备这次回顾展。1991年，邦尼·格罗斯曼偶然发现了一些新巴洛克建筑风格的作品，全都署名“阿·里佐里”，格罗斯曼了解到，这些画的作者是一名已经去世10年的旧金山建筑绘图工。阿什利·里佐里一生都想成为作家，但是他那些内容古怪的故事（描写年轻建筑师们希望在生活中践行乌托邦思想）没有引起出版社的兴趣。1931年，在收到出版商第280次回绝之后，阿什利·里佐里自费出版了小说《廊柱》，结果依然无人问津。与此同时，里佐里还致力于创办“狂欢之路”人类成就假想世界展，在这个设想中，他的熟人和亲属以建筑的方式永垂不朽：哥特式教堂是他的母亲，摩天楼式建筑是他的邻居。里佐里尝试组织家庭展览，结果没有一个人来看。2013年，里佐里被追认为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的基本主题参与者，在此之前已经举办了几次他的个人画展，他的一幅作品价值高达14万美元。格罗斯曼说：“遗憾的是，我们得把它称为界外艺术，尽管事实上它的确是最优秀的艺术。”

　　菲利浦·杰西·坎萨尔沃斯（Felipe Jesus Consalvos），1891-约1960

　　职业：香烟捻丝工

　　被承认年代：2004年

　　1983年，在费城的一次清仓抛售中，Fleisher/Ollman画廊偶然发现了近800件拼画、彩绘家具、照片和自制乐器。接下来的20年里，画廊工作人员一直在挖掘了解这些物品的作者菲利浦·杰西·坎萨尔沃斯的情况，尤其是他是否知道达达派，因为菲利浦的拼画大多讽刺了美国的民族英雄，很像达达派。出售菲利浦遗作的侄孙女对这位爷爷所知有限，只知道他当过香烟捻丝工，20世纪20年代中叶从古巴来到迈阿密，会用西班牙语和英语阅读和写作，部分作品是跟儿子一起完成的，但从未向人展示，除了自制的家具和乐器。2004年，Fleisher/Ollman画廊举办了菲利浦·杰西·坎萨尔沃斯首次个人画展，现在他的拼画收藏在美国民间艺术博物馆、芝加哥艺术学院和费城博物馆中。业内人士评论，菲利浦的作品是美国拼画发展史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安娜·玛丽·摩西（摩西奶奶Grandma Moses），1860-1961

　　职业：家庭妇女

　　被承认年代：1940年

　　76岁时因为日益严重的关节炎，安娜·玛丽·摩西，这位有5个孩子的家庭妇女不得不放弃刺绣的爱好，重操年轻时的旧业——绘画，辉煌的成功之路随即为她展开。两年后，即1938年，摩西奶奶的作品意外地被艺术收藏家路易斯.J.卡尔多发现，1939年他把这些作品送到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美国不知名艺术家”展会上。1940年，摩西奶奶举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1941年摩西获得纽约州国家奖，1949年美国总统哈里·杜鲁门亲自授予她美国民族媒体俱乐部奖，1960年摩西奶奶100岁时，《生活》杂志封面刊登了她的照片，并将她载入美国民族英雄名人墓。在25年的艺术生涯中，摩西奶奶共绘制了1500幅作品，内容基本上都是乡村的田园风光，颇具彼得·勃鲁盖尔的原始风格。尽管名噪一时，摩西奶奶却很少离开农场，她对自己的成功不以为然，对出席展会感到十分别扭，更喜欢操持家务。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评价说：她的作品真实、清澈，让我们重新认识了美国。

　　亚瑟·皮那让（Arthur Pinajian），1914-1999

　　职业：插画家，连环画家

　　被承认年代：2007年

　　上世纪30年代，这位因创作出超级人物“致命夫人”（被认为是第一位女扮男装的超级英雄）的亚美尼亚难民之子就该被载入艺术史册。亚瑟·皮那让去世后8年，人们在他的阁楼上（他生命的最后25年几乎从未离开过那里）发现了3000幅作品，亚瑟·皮那让成为抽象表现主义的最重要代表人物。根据亚瑟的遗嘱，所有油画都得被销毁，但是他的亲戚没有这样做，他们把亚瑟的藏品跟房子一起卖掉，把遗产处置权交给了房子的新主人。新房主没有妄下结论，他找到专家，结果藏品估价3000万美元。艺术史家彼得·海斯汀·福克研究了这位新发现的艺术家的作品，着手出版作品目录，并多次组织亚瑟作品展，其中最大一次展览于2013年在纽约举办，共展出50幅画，其中一幅创造了亚瑟·皮那让单件作品最高售价10万美元的纪录。专家评论说，这是一位在重要性上可与抽象主义绘画大师杰克逊·波洛克媲美的艺术家。

　　玛丽娅·别斯梅尔特娜娅/译

　　郭丽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