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泻二联活疫苗叫停的背后

　　不管是企业还是养殖户，都对腹泻三联活疫苗饥渴许久，寄希望于它能够解决困挠生猪养殖业多年的病毒性腹泻问题，并打破白瓶苗横行的局面。腹泻三联活疫苗为何迟迟才露面？研发的难点在哪里？如何合理使用？是否能做紧急免疫接种？本期大讲堂邀请中国农业科学院哈尔滨兽医研究所科研管理与国际合作处处长、猪消化道传染病创新团队首席科学家、研究员冯力讲讲腹泻三联活疫苗的故事，与读者分享。

　　安全考虑停产原代细胞培养的腹泻二联活疫苗

　　农财宝典：2009年以前，维科生物有生产腹泻二联活疫苗，但之后却停产。业内纷传是生产工艺的不成熟，导致疫苗的抗原含量一直不能达到理想状态？您认为，二联活疫苗的效果如何？

　　冯力：首先得承认，任何产品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是这并不是二联活疫苗停止生产的主要原因。二联活疫苗投入市场时反馈的效果是非常好的，并不是因为市场应用效果不好才停下来。所以后来很多人都在找二联活疫苗，也正是这样的市场效果导致后来白瓶苗能够借势大张旗鼓地卖。

　　农财宝典：2010年底，仔猪流行性腹泻开始横扫我国大江南北，很多人认为，二联活疫苗的免疫效果不错。但作为唯一有生产资质的维科生物却没有继续再生产该疫苗。一度导致二联活疫苗的地下黑市非常火爆，不少白瓶苗打着哈兽研的旗号大卖。作为研发者，当初为何叫停该产品？

　　冯力：首先这并不是我叫停的，而是维科公司的企业行为。当时二联活疫苗用原代细胞生产，叫停产品的主要原因是疫苗生产过程中用的是仔猪的肾细胞，属于原代细胞。当时高致病性蓝耳病等流行得非常广，选的猪提取细胞一有不慎就会导致病毒的污染。慎重起见，就把产品停了。

　　我们曾经试图重新变更，换成传代细胞培养，而这属于工艺的改变，需要重新注册新兽药证书。重新注册就是把原代细胞变成现在用的传代细胞系，这样生产原料不受限制，生物安全、外源病毒也容易控制。

　　这也是二联活疫苗与三联活疫苗在工艺上比较大的改变。原代细胞的缺陷当初我们研发团队也有评估过他的风险。但2005年之前国家兽药注册系统不允许传代细胞注册活疫苗，只可以注册灭活疫苗，这个政策直至2005年之后才放开。碍于国家的政策，产品突破不了。

　　而2010年，刚好我们团队也正在申请注册腹泻三联活疫苗的新兽药证书。所以，二联活疫苗就成了有批文不成产的状态。实际上也是为养殖户考虑，担心有外源病毒污染。

　　农财宝典：为何会想到将产品打造成三联活疫苗？

　　冯力：以流行性腹泻为例。其实这个病并不是新病，1978年在欧洲就已经出现，90年代在亚洲的各个国家，包括中国、日本、韩国就已产生非常严重的危害。2013年进入北美以后，迅速传遍了全世界。

　　中国腹泻情况和其他国家又不完全相同，根据哈兽研调查显示，流行性腹泻病毒、传染性胃肠炎病毒、轮状病毒流行面非常广，在所有的养猪省份几乎全部存在。三种病毒混合感染现象也非常普遍。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研发三联疫苗的动因。第一个是腹泻病的危害，第二是病毒流行面非常广泛，第三是混合感染，第四是这种病毒病无药可治，免疫预防是防控这一疾病的重要手段。

　　而且，面对轮状病毒的防控，我国一直没有疫苗可用。国外针对轮状病毒是有开发疫苗的，像美国的传染性胃肠炎与轮状病毒的二联疫苗，还有轮状病毒与大肠杆菌联苗，我们国家一直没有。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才启动三联活疫苗的研发。

　　三联活疫苗可以起到一箭三雕的作用，有效地控制混合感染。那么就对猪场来讲，不管是单一感染，还是两两混合感染，还是三种病毒的混合感染，均能起到很好的预防效果。

　　腹泻三联活疫苗研发耗时十年

　　农财宝典：您从哪一年开始开发三联活疫苗？

　　冯力：三联活疫苗是我们团队一直都想做的事，包括马思奇所长（原哈尔滨兽医研究所所长）在1985年就想做三联。

　　我是2002-2014年一直在从事腹泻三联活疫苗的研究，2010年开始申报新兽药证书。值得高兴的是，在2014年12月26日，我们终于获得新兽药证书。2015年1月15日维科公司获得了兽药产品的批准文号（2015）08011097。

　　农财宝典：研发的难点在哪里？

　　冯力：第一，病毒的分离培养。病毒很难分离，轮状病毒稍好一些，像传染性胃肠炎病毒在70年代就有很多的团队在做，最终是我们适应细胞成功了；流行性腹泻病毒在1990年也有很多团队在做，最终也是我们适应细胞成功了；轮状病毒也有人在做，最终也不了了之。这是它的难点所在。

　　第二，要建造一个非常完整的评价标准和体系。三种病毒采用不同的细胞进行增殖，胃肠炎病毒用的是ST细胞，这也是现在生产猪瘟用的细胞。轮状病毒在MA104细胞上传代非常好，但MA104细胞致瘤性很强。MARC-145是MA104的克隆细胞，包括勃林格的蓝耳病病毒等等都是用的MARC-145细胞培养的。轮状病毒恰好能够在这个细胞上增殖，而且增殖的滴度很好，所以轮状病毒选择的是MARC-145细胞。流行性腹泻病毒采用的是VERO细胞。

　　所有的毒株都经过了致弱过程，每一代致少需要3-4天时间才能传或者收获一代。所以培养一个弱毒株至少需要2年的时间。当一个新的病出现的时候，马上就有弱毒疫苗出来，那是不现实的。

　　病毒从发现到适应细胞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全世界的科学家用了10年的时间来做这样的事。不管是传染性胃肠炎病毒还是流行性腹泻病毒，很难分离到病原，还要保证它的免疫原性，毒株的筛选也是个难题。研发过程的细节其实是很复杂的。

　　农财宝典：从产品的实验室研发到产品批准文号的获得，需要经过哪些步骤？最让你头疼的是哪一点？

　　冯力：三联苗通过了实验室研究、临床研究和新兽药注册三个阶段。实验室研究在2006年之前就已经全部做完，2006至2008年之前我们完成了临床实验申请和临床实验。2010年到2014年完成了新兽药的注册。

　　实验室的研究其实用一张PPT可能就说清楚了，但这个过程非常漫长。包括三种病毒毒株的分离与鉴定，发病模型的建立及发病标准的制定，弱毒疫苗的驯化及其免疫原性评价、毒株的完全性评价、毒株有效性评价、疫苗的安全性实验、疫苗的效力实验、疫苗的免疫持续期实验，还有疫苗的保存期实验。如果所有的实验步骤是按照实验设计来完成，并不出差错的话，一个成功的疫苗要在实验室部分所花费的时间至少4-5年才能完成。比如疫苗的保存期实验我们定为2年，那么一般情况下要做到2.5年我们才能把保存期定为两年。

　　所以实验室研究是一个非常繁杂的工作，也是非常漫长的一部分工作。

　　农财宝典：您认为，假如开发另外一种腹泻新型产品，哪种最有可能？基因工程苗？合成肽？蛋白质疫苗？可饲疫苗？未来您将对腹泻哪方面的内容感兴趣？

　　冯力：流行性腹泻从2010年发生以后，所谓的变异毒株细胞适应性要比原来的经典毒株要好，所以现在国内分到的病毒更多。我想未来会有这种所谓的变异毒株的疫苗上市，而且可能在短时间内推出。

　　作为在国内率先进行腹泻病研究的团队，我们也在准备变异毒株的疫苗。同时我们利用最新的生物学技术构建反向的基因标记疫苗，这是一个方向，他有利于疫病的净化。

　　第三个是因为腹泻在仔猪更多的是通过哺乳的方式来获得免疫保护。因为腹泻病毒的感染都是局部感染，局部感染用粘膜抗体完全是可以阻断的，也就是说疫苗提供保护也是通过这种机制。我们从美国引进了抗体方面的专门人才，开展猪单个B细胞抗体工程的研究，这是非常新的抗体技术，在国外是用在人的艾滋病治疗上。我们要把单个B细胞找到，这个B细胞必需有很强的分泌抗体能力。很多抗体是没有中和病毒活性的，这种抗体在阻碍病毒的切入繁殖过程中没意义，我们要找到有综合活性的抗体——IgG和IgA。这样的话，用基因工程的方式来表达，降低生产成本，可以作为治疗的方式和预防方式，成功的话，疫苗可做成口服。

　　农财宝典：5600万转让该产品，您觉得价格是高了还是低了？

　　冯力：在我心目中就没有什么所谓价值这种标签。对科研人员来说，我确实不是太看重这个东西能卖多少钱。之所以市场能接受，我想企业本身还是对它有一个预期，对市场有一个研判。企业不会在市场行为上做任何傻事。再者，多少钱不是科学或研究价值的评价体系。

　　对变异株病毒有保护率

　　农财宝典：我们看到上市的腹泻疫苗依旧是CV777老毒株，该产品对变异毒株的保护率怎么样？

　　冯力：腹泻疫苗的发展就像我刚才说的，一个是根据病原的变异实时更新疫苗的毒株。传染性胃肠炎病毒也好，流行性腹泻病毒也好，这种单一血清型如果说100%没有交叉是不符合科学规律的，也不符合血清学划分的定义。

　　农财宝典：如何评价该产品的免疫效果？抗体监测？还是？我怎么判断猪场是否要免疫腹泻三联活疫苗？

　　冯力：判断一个猪场是否该选择三联活疫苗，首先要明确病因。我经常和猪场打交道，很多猪场对腹泻病因很不明确。腹泻三联要用的话就要确定是否是这三种病毒（猪传染性胃肠炎病毒、流行性腹泻病毒、轮状病毒）引起的，其次，周边的猪场和地区是否受威胁。如果存在这些问题，而且病因明确，那么疫苗免疫是毫无疑问的。

　　评价疫苗的好与不好，我想最直接的办法是看疫苗能不能把疾病控制住，第二个评判标准就是腹泻的比率是否逐渐降低，第三是发病期是否变短，治疗效果会否渐好。可以用这几个标准评判。产品是面向市场的，我相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让市场来说话，猪场的技术人员对此更有发言权。

　　农财宝典：假如猪场正暴发仔猪腹泻，该疫苗能否作为紧急免疫？

　　冯力：可以，从安全的角度上看是没问题的，但效果不一定非常好。疫病防控是一个综合性工作，疫苗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而不是控制的全部。

　　农财宝典：该产品是一头份1ml的剂量？

　　冯力：三联活疫苗是冻干苗。一瓶疫苗根据病毒含量来设定头份数，有2头份、5头份、10头份这几个标准的包装。以2头份为例，无论你稀释多少液体，都是两头份的量。

　　农财宝典：仔猪在那个阶段免疫效果最佳？仔猪建议免疫多少头份？

　　冯力：腹泻病危害最严重的是哺乳仔猪，对于哺乳仔猪我推荐的还是做好被动免疫，就是要做好母猪的免疫，特别是初产母猪的免疫。把母猪免好后，仔猪就没事了。

　　很多猪场发现，当发生腹泻时，育成猪群首先发病，这是很正常的现象。育成猪群也是易感动物，没有做过免疫，所以这个猪群感染很正常。流行性腹泻病毒或传染性胃肠炎病毒，这两个病毒从0日龄到成猪全部都能感染。大猪感染以后会在3-7天后康复，即使不采取任何措施都不会引起死猪。但他却带来很多问题，比如大猪的腹泻会使猪场大量带毒。因此这些猪群要做好全群免疫，有的时候防控要达到100%，使整个群体处在非常好的免疫保护状态。

　　《农财宝典》-新牧网记者 郭立涛 李丹